四人略有些贼头贼脑地靠在小道出口处,黎宿草草看了一圈,山壁北边角落有一泓泉水,呈墨色,有些像往生海那片混沌海。一左一右分别是梼杌和混沌看守,尚在沉睡。山壁最南边由饕餮盘踞,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只要他们从这小道走出去,那便是正面碰上。饕餮的背后不远处似乎有一道禁制,十分隐秘,应是为那虚无之眼设下的。也就是说,他们若想到达虚无之眼,就得过三关——饕餮、禁制、梼杌和混沌。四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都是一筹莫展。
捏了个诀,四人一同朝着崖底而去。
风雷交加,云雾缭绕,晚歌只觉得耳鸣目眩。
刚在一块石头上站定,潭中便渐渐有了动静,四人握紧手中的武器,严阵以待。
穷奇破水而出,身形巨大,体态奇特有些像虎。晚歌紧张地吞了吞口水,脑子里只闪过两个念头——怪丑的以及确实是能打死他们四个的样子。
九渊与黎宿默契出手,将它尽量引出水潭,辰安则护着晚歌先撤。
计划是这样没错,但穷奇之力着实不可预测,凶猛、灵活、迅速,其中一掌呼过来时,九渊没能避开,结结实实地被扇飞倒地,只能由辰安迅速补上。若再不尽快引出来,他们就危险了。晚歌则集所有之力,一剑劈向它潭中的尾部。穷奇一个甩尾,力量霸道至极,拍在晚歌的腹部,在空中转了一圈后重重落下。眼看着左脚就要踩过来,是九渊及时替她挡开了。
黎宿与辰安攻其头,九渊攻其尾,默契配合之下,终于将穷奇引至岸上。
晚歌抓住时机立刻钻进潭中,寻找出口。越往下,越幽深,与当初去囚海海底有几分相似。
那边三人见晚歌已经平安离开,也开始想方设法地一个一个陆续撤退。
九渊就在尾部,自然先撤。但谁最后一个,无疑最是危险的。黎宿自下来后便一直拼命挥着千山雪不曾喘息过,辰安本想由自己来断这个后,毫不意外被拒绝了,犹豫一瞬后不再耽搁,迅速入潭。
黎宿咬紧牙关顶了片刻,差点被穷奇两只手合力扯碎,最后背上受了重重一击,血流不止,眼冒金星。他使劲晃了一下头以保持清醒,同时借势直接朝潭中倒去。
穷奇反应过来,迅速入水在他身后猛追不舍。
眼看着距离越来越近,三支冰蓝色的箭矢擦着黎宿而过,打向穷奇,拖住了它的脚步片刻。但黎宿重伤灵力不支,速度越来越慢。又有五支箭矢飞过,下一瞬,辰安出现,拖着黎宿往前奔去。
穷奇的利掌与他们的后背擦着而过。
有惊无险,这一关算是过了。
黎宿伤重,九渊二话不说先掏出几粒大大小小黑漆漆的药丸给他喂下。
晚歌看得眉头紧皱,生怕他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小命结果被噎死了。光看热闹了,下一瞬,自己嘴里也被灌了一把,哦——似乎忘了,自己腹部挨的那一下也不轻。
此地情况不明,他们并不能久留,只能简单调息片刻就得往前走去。
至于目前栖身的这个山洞嘛,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样子,内有小道蜿蜒曲折,不知道通向哪里,也不知其中是否有什么别的玄机。
辰安和九渊状态比较好,先行查看去了。
晚歌留在原地默默观察许久,别的没发现,倒是觉得黎宿确实是有点实力在身上的,方才都瘫在那里半死不活了,这会儿不过大tຊ半个时辰便看起来精神多了,行走如常。再看看自己,扶着般若剑像那耄耋老人拄着拐杖似的。
突如其来一阵要强的感觉,气势不能输,晚歌努力打肿脸充胖子,试图装一装,但不到一杯茶的功夫就破功了。算了,还是老老实实地做个菜鸟吧。
黎宿自然是留意到她这一系列小动作,余光一直瞟着那边,直到她此刻消停了才笑着开口,“怎么?这一百年没见,你如今还挺有表演欲?”
这嘴怎么损成这样?难怪没看到他有什么朋友。晚歌没好气地瞪了一眼,直接道,“闭嘴吧你。”
强打着精神斗了两句嘴后,晚歌实在有些撑不住了,于是蹲下来歇口气。
“我们是在这里等他们还是?”她抬头问道。
“你还走得动吗?”黎宿看她这虚弱的样子,正想着说还是等着的时候,山洞突然开始震动,大大小小的石块砸了下来。
晚歌被这动静吓了一跳,左躲右闪,再下一瞬,人便被黎宿拉了过去,一把搂住快速进入小道。一切未知,先与另外两人会和后再做打算。
小道窄而深,有轻微晃动,却无坍塌的迹象。提心吊胆的感觉散去,晚歌也慢慢回过神来,此刻窝在他的怀里十分僵硬,脸往下埋了又埋,两只手也局促地不知安放何处。
“别乱动,不然把你扔下去自生自灭。”
方才情急,他没想太多,此刻察觉到她身上像是长了刺一样的小动作不断,黎宿也后知后觉的有些不自然了。虽然当初在不周山时,他也是抱过她的,但当时她昏迷不醒,自然是不能和眼下的情形相提并论。
或许是有些尴尬,晚歌难得没有与他逞嘴上功夫。
又往前走了许久,却一直没有看到那两人的踪影,晚歌这才小声开口,“要不我自己走一段?”
黎宿一直朝前梗着的脖子这才低下来,乍一对上那双清澈灵动的眼眸,闪躲不及,耳尖迅速泛红,亮晶晶的,比星星还亮,怪好看的。
模糊的记忆中也有着这样一双桃花眼,一模一样,却因眼神又完全不一样。
眼前人有些像小鹿,那个人嘛,他好像有些记不清了,大概——应该——或许——有些像明媚灿烂的春光?想到这里时,他才恍然惊觉,他确实已经忘记了很多曾经难以忘却的东西,是这几万年时光的流逝?还是他真的不知不觉走出来了?
他好像开始有那么一点点看得清自己了?
旁的不说,他至少可以确定的是,在他眼里,眼前的晚歌只是她自己本身,他一直都分得清,也从未在她身上看到谁的影子,更遑论去找谁的影子。
这便够了,这个最重要。
“怎么?”黎宿理了理思绪,尽量忽略那份不自然,面色如常地开口。
“呃——”晚歌勉强措辞道,“那你不是重伤了嘛,后面的路又还得靠你。所以现在给你省点儿力气,别累着了。”
黎宿听得不由得皱了皱眉,“你这是在内涵我弱?”
“怎么会?哪有的事?我可没这意思!”晚歌迅速否认三连。
“没有那就闭嘴。”
嘿哟,还挺专横啊。
“我就不。”晚歌不甘示弱,“我偏要说。”
随后不管不顾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废话,说到最后自己都累了,倦意上来,慢慢睡了过去。
便也错过了黎宿眼里温柔的笑意。
怪可爱的。他在心里想道。
隐约听到前方有声响,动静不小的样子。
心中有些担心那二人,得尽快了。
穿过其中的九曲十八弯,突然迎面碰上,差点撞翻,看起来逃得有些狼狈啊。
辰安脸上灰扑扑的,左手的袖子上都是大大小小的破洞,透着丝丝血迹,一旁的九渊也是差不多的样子。
晚歌醒来见这状况立刻走到他面前,“小孩儿,这怎么弄的?”
辰安有些傲娇地别过头去,“遇上饕餮了。”
“前面似乎就是虚无之眼,但有饕餮、梼杌、混沌镇守三方。”九渊接着道,“方才是饕餮对我们出手了。”
“饕餮不愧是四大凶兽之首,比那个守门的穷奇还要难缠。”辰安难得有些发愁,想想若是梼杌与混沌也搅合进来,只会更加棘手。
而他们四人伤的伤废的废,接下来有点难办啊。
“一起再去看看,观察观察。”黎宿拿定主意,走在前面,九渊次之,晚歌与辰安走在最后。
绕了约一炷香的时间,前方渐渐亮了起来,还有风迎面吹来。
绿草如茵,花开艳丽,生机勃勃。四周为山体,中间凹陷,却又与周围的山洞融为一体。
饶是晚歌这种什么都不懂的,也知道此地并不一般。
自进入虚无之境,就没见过哪里有这般鲜活与真实,其中一定蕴藏着极浑厚的灵力。
四人略有些贼头贼脑地靠在小道出口处,黎宿草草看了一圈,山壁北边角落有一泓泉水,呈墨色,有些像往生海那片混沌海。一左一右分别是梼杌和混沌看守,尚在沉睡。山壁最南边由饕餮盘踞,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只要他们从这小道走出去,那便是正面碰上。饕餮的背后不远处似乎有一道禁制,十分隐秘,应是为那虚无之眼设下的。
也就是说,他们若想到达虚无之眼,就得过三关——饕餮、禁制、梼杌和混沌。
四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都是一筹莫展。
单是这眼前的饕餮,也不再是简单绕地过去就行。
“你们知道华胥梦吗?”辰安开口道。
晚歌闻言眼里尽是疑惑,其他两个倒是略有耳闻,但所知甚少,浅浅点了下头后又摇了摇头。
“大概可以视为一种上乘幻术,将术法融入琴音,让其沉睡,享华胥一梦。”辰安微微蹙眉,接着道,“只是不知道对这上古凶兽是否有用。”
有没有用试试就知道了,只是这术法谁会呢?九渊与辰安对视一眼,后者看懂后继续道,“我修习倒是修习过,但能不能成却不好说。”
辰安能知道华胥梦,也属偶然。大概是十多万年前青丘晴霜大王姬生辰时,瑶琴上神送了一本曲谱,其中便有这个华胥梦。后来因池尧好音律,而瑶琴上神早已消失在十万年前的混沌之劫中,便四处打听询问,最后厚着脸皮从晴霜手里借来了这孤本,说是借,但因其中奥妙复杂,迟迟未能修习完,便一直没有还回去。后来辰安化形,沉迷修炼,这本曲谱自然没有错过。
“什么意思?”晚歌听迷糊了,“你修习的时候自己不知道成没成吗?”
“是此类曲子需要灵力极其深厚的琴相配。”辰安解释道,“我当时修习用的琴十分普通,自然——”
后面的话他不必说大家也都懂了。
听到这,黎宿也绷不住了,“也就是说还从未成功过。”
辰安点头,几人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