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里呀?”晚歌打量四周,前方不远处有一颗很高很大的树,只有枝桠,没有树叶,一副枯死的样子,一只乌鸦落在枝头,半晌也没发出动静。“不知道。”方圆视线之内只有这棵树,辰安站起身来朝那边走了过去。晚歌紧随其后。离得近了才发现,这棵树是活的,只是看上去总隐隐有些怪异。不人不鬼的样子,虽然这么形容似乎并不恰当。“呱——”那只乌鸦发出了粗砺而嘶哑的叫声。晚歌抬头望过去,与它对上的瞬间感觉到有些难以控制自己的心神。
继续向前走去。
这次再睁开眼,卸下心防的不仅是辰安,还有晚歌。比起之前,如今活泼了不少,无论辰安搭理不搭理,一个字还是两个字,她兴致一直不错,嘴都没怎么合上,想来之前的那种距离感让她这种嘴碎的人憋坏了。
“北海漂亮吗?”
“嗯。”
“你平日里都会做些什么?”
“······”
“你有小伙伴吗?”见他微微皱眉,她换了个说法,“或者说朋友?”
“······”
“哎呀,你这样的年纪该活泼一些,别这么闷嘛。”
“聒噪。”
“你的名字是谁取的?”
“池尧仙君。”
“你的修为很高,师从何人啊?”
“还是他。”
“你去过凡界吗?”
“不曾。”
······
“我怎么听到了乌鸦的声音?”
辰安微微皱眉,他也听到了。
这么久以来,还没见过活的东西,突然有这动静了,他格外警觉,挽弓对着前方。
不过片刻,扑面而来的便是密密麻麻一大群乌鸦,速度极快,攻击性极强,晚歌与辰安瞬间就被包围吞没。一开始二人还能背靠背互相依靠互相配合着勉强杀出一小块地方,随着乌鸦越来越多,势头越来越猛,他们渐渐难以抵抗。
辰安朝着八个方位各自射出一支箭,不过瞬间便消散在鸦群中,未起任何波澜。
每只乌鸦身上都带着极强的混沌之力,应是千万年来都在这里。
“有什么办法没有?”晚歌问道。
“没有。”
乌鸦裹着人不知不觉地在缓慢移动,不知过了多久,又突然渐渐散去。
二人力竭地瘫在地上,缓了许久。
“这是哪里呀?”
晚歌打量四周,前方不远处有一颗很高很大的树,只有枝桠,没有树叶,一副枯死的样子,一只乌鸦落在枝头,半晌也没发出动静。
“不知道。”
方圆视线之内只有这棵树,辰安站起身来朝那边走了过去。
晚歌紧随其后。
离得近了才发现,这棵树是活的,只是看上去总隐隐有些怪异。
不人不鬼的样子,虽然这么形容似乎并不恰当。
“呱——”
那只乌鸦发出了粗砺而嘶哑的叫声。
晚歌抬头望过去,与它对上的瞬间感觉到有些难以控制自己的心神。
辰安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伸手捂住她的眼睛,这才渐渐稳住。
“还挺邪门。”晚歌小声嘟囔道。
辰安拉弓朝着那只乌鸦精准射出一箭,只见它下一瞬便化作一团黑雾消散于空中。
二人走得更近一些,又观察许久,没有头绪,也没有动静。
正当二人准备放弃,想去别的地方找找看的时候,一只乌鸦又凭空出现,落在了辰安眼前的这个枝头。
他立刻别过头去,避免视线对上,而再一次打量起这棵树来。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乌鸦只是幻化出来的,而它们的力量来源其实是这棵树。”
“那也就是说,真正的本体是树,想要攫取我们心神的也是它,而我们想要走出这里的关键也在于它。”晚歌思索着开口,他的这个思路好像说得通。
“哈哈哈哈——”那乌鸦扑腾着翅膀突然发出了人的笑声,只是这声音苍老又带着些不同寻常的刺耳。
“小娃娃。”它冲着辰安的方向继续道,“聪明人我见过不少,但心思最明净的就是你了,不如就永远留在这里陪我吧。”
晚歌闻言立刻催动般若剑,形成一个金刚之罩,将她与辰安二人牢牢护住。
“呵!”乌鸦发出一声轻笑,“真是天真,你们啊——防不住我的。”
霎时,二人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晚歌再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置身另一方天地。
冰天雪地,与曾经去过的不周山很像。
只不过这一次,她不至于冻得像个小鸡仔似的那般瑟瑟发抖了,还得是有点本事在身上啊。
“辰安!”她站起身来在附近寻了许久,“辰安!”
并没有少年的身影,他在哪里?
晚歌隐约按着记忆中的方向走去,却并没有如当初一样看到那座山。
算起来也大概有一天一夜了,举目望去,除了银装素裹,还是这无止息的风雪。
不对劲,但她这一时半会儿还琢磨不出来是怎么一回事。
前方似乎有人?
晚歌下意识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真不是自己眼花。
“魔君?”晚歌不确定地喊道。
黎宿转过身来,“怎么才到?等你很久了。”
晚歌听得一头雾水,什么等她?黎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究竟怎么回事?
“这里是哪里?”
“虚无之境。”
“怎么这么像不周山?”
“你可以当它是幻象。”
“九渊呢?你们俩不是一起来的吗?”
“哟,挺聪明啊,这都猜到了。”黎宿笑着揶揄道,“走散了。”
“你刚刚说的等我很久了,什么意思?”
“我很笨吗?自然是猜到你会来呗。”他看了她一眼,“怎么?有什么问题?”
晚歌也说不上来,就是总觉得哪里有些怪怪tຊ的,脑子里也挺懵的。
黎宿敲了敲她的脑袋,“走啦。”
“我们这是去哪里?”
晚歌习惯性地跟上他,隔着一小步的距离。二人默契地朝前走去,步伐不急不缓。
“走出这片地方。”
“那你来虚无之境是做什么的?”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晚歌不由得撇了撇嘴,还整得这么神秘兮兮的。
走着走着,晚歌觉得自己身体似乎开始不对劲了,疼痛从心口慢慢蔓延至四肢全身。一开始的时候还能勉强忍受,到后来渐渐难以压制。
黎宿这时才察觉到她的异样,“怎么了?”
晚歌佝偻着身子,最后蜷缩在地上,神情痛苦,瞳孔发散。
见她逐渐丧失神志,黎宿将她圈在怀里,施以术法来一探究竟。
是神农鼎已经封不住那股浊气了,而晚歌如今的修为无法压制,反被它侵扰。
“晚歌,晚歌。”
她微微睁了下眼睛,想来是听见了,那便还剩些许清醒。
“集中你的意念。”
黎宿将自己的灵力源源不断的灌输到她的体内,却始终无法压制那股浊气,更别谈什么重新封印。
晚歌紧咬下唇,努力屏息凝神,却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受控制,躯体是如此,意识更是如此。
快撑不住了。
一直有一股奇怪的力量想要吞噬她、占据她。
“啊——”
“啊——”
······
一声又一声痛苦的嚎叫,昭示着她艰难的抵抗。
不知过了多久,等她意识重新回笼,这才缓缓睁开眼睛,可看到的却是一个满头白发的黎宿。
刚刚恢复清明的脑袋咚的一下又变得慌张而混乱。
“魔君!魔君!”
她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她有负所托,没能压制住神农鼎中的浊气,却是身边人为她付出了代价。
是她错了还是哪里错了?
她一直都有在努力,可眼前的一切却并不如想象中一样。
为什么?谁能来告诉她这是为什么?
她该怎么办?
眼泪一颗接着一颗地砸了下来。
黎宿以自身精元暂封神农鼎,这才给了她苟延残喘的机会。
可她害怕,害怕这样踩着别人的性命往前走。
害怕极了。
她本就只是个小小的魅,背不动这救世的重任。
她开始无限怀疑自己、否定自己、责怪自己。
“晚歌。”
黎宿轻柔地为她擦掉眼泪,“哭什么呀。”
这个一向浑不吝中自带几分风流的魔界尊主,自年少时便一直意气风发,此刻难得流露出几分类似于慈爱的目光。
“我虽与九渊一直都不对付,但他有句话却是说得对。”黎宿始终带着轻松的笑意,“纵使天塌了也有个子高的人顶着。旁的不说,只要我和他都还活着,便轮不上你为这六界先去送死。”
晚歌泣不成声,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
“你总觉得这神农鼎封在了你的体内,便是你义不容辞的责任。”他叹了口气,“不是这样,或者说不全是这样的。”
“晚歌,这是我们很多人共同的责任,有太多人要比你更应该去承担——我的意思是,你不用冲在最前面,也不用这么累,更无需自苦。”
“你愿意用自己的身躯来封印神农鼎,便已经承担了最大的风险,很了不得。后面的事,理所应当让我们来。所以无论什么情况,以你为先,我们这些人责无旁贷。”
一句接着一句,这般温柔平和,恍惚中与他们相识第一天——栖吾山上风清月朗的他渐渐重叠。
当时的他或许难免透过她遥想故人,而落在如今他的眼里,她仅仅只是自己本身。
可这样一来,晚歌便更难过了。她好不容易在这世间找到可以同行的伴,却是以这样的方式失去。
眼看着他的身体慢慢变得透明,晚歌双手紧紧揽住,哭嚎出声,“啊——不要——”
仿佛这样就可以抓住他,留住他。
“我求求你了——不要——”
“啊——”
这一刻,晚歌恨透了自己的无能,既压制不住浊气,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黎宿消散。
连垂死挣扎、奋力一搏的机会都没有。
她太没用了。
“告诉我,要怎样做才能救你?”
“往前走——”最后半句话后声消人散。
苍茫大地,只剩下呼呼风声与大雪簌簌。
晚歌埋下身去,久久未起。雪花落在她的身上,一片一片,一层一层,渐渐覆盖,渐渐淹没。
好冷,比当初的不周山还要冷的多。
心还在跳,人也还能动,意识也清醒无比,可就是觉得寸寸发寒。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个俯着身的雪人终于慢慢抬起了头,眼泪在脸上结成冰,一声又一声的嚎叫在这旷野之上散开。
直到声嘶力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