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浴室洗漱完后,回到卧室,又看到那张全家福,陈洵盯着照片上纪诚光和何琴的脸愣神许久,这时屋外传来了一阵动静,之后门开了。陈洵低着头定在原地,隔着墙听来人脱下鞋,换上拖鞋,伴随着类似塑料袋摩擦的声音,之后拖鞋“嗒嗒”几声,愈来愈近,最终在卧室门口停下。陈洵走出卧室,对上葛佳的眼睛,登时僵在原地,许久,他才回过神来,不自然地扯起笑。“葛佳?怎么是你?”“纪廉有事出门了,他给我打了电话,说你在他家,我就来了。”说完,葛佳笑着提起手里的菜,“我买了菜。”
纪廉家的浴室不算大,比陈洵家的小了近一半。
陈洵踏进去便觉得逼仄。从门口到淋浴间,他只需跨一步。不大的空间里多了他这么一个大个子,转身间似乎就要碰到洗手台。
浴室虽小,但十分整洁。住了这么多年的老房子,瓷砖角落都还能维持洁净的白色,真是不容易。
陈洵有些别扭地脱下衣服,进了淋浴间,打开花洒。冲得差不多了,他拿起架子上摆着的沐浴露和洗发露认了认,这才打开来用。
平时在家,洗头发时总把头上泡沫搓得满天飞,溅得到处都是。这会儿在纪廉家可就不能这么随便了。
陈洵尽量放慢动作,安静密闭的空间里,只有水声。他的思绪再次被众多缠绕在心底的谜团占据。
为什么纪廉会在照片背后写下这样一句话?
为什么闫烨被捕前在网咖什么也不干,一直盯着这首诗,直到警察找来?
纪廉、葛佳和闫烨究竟是什么关系?闫烨杀害刘贤武,葛佳和纪廉事先知情吗?这起凶杀案会和他们有关系吗?
……
过去种种,如今在陈洵脑中如同乐高积木,一块块迅速堆叠起来。
陈洵洗完澡出来时,卧室里只亮着盏床头灯,纪廉合着眼,看着已经睡着了。
陈洵有些意外。不等他出来就睡,这举动未免太不把他当外人了,仿佛他已经是家中一份子,一切都轻车熟路。
不过也好,若面对醒着的纪廉,他也不知该扯些什么才能显得不那么心虚。
陈洵走近几步,细看了眼纪廉的侧脸。暖黄色的光打在他脸上,减弱了他白日里凌冽的感觉,多了些亲和的人气。
说来这也是陈洵第二次这么仔细地观察一个男生的脸。上次这样观察纪廉,还是在开学那天。
那时纪廉对他来说还是陌生人,他惊讶地望着突然出现在楼梯上的纪廉,觉得他白得不像活人。
陈洵轻手轻脚地绕过床尾,走到床的另半边,屁股沾到床时刻意放慢了动作。
床上铺了两床被子,大概是纪廉在他洗澡时新加上的。陈洵由衷感谢纪廉在这上做出了常人的思考和体谅。
盖上被子时,旁边纪廉突然有了动静,翻了个身过来,缓缓睁开了眼。
陈洵陡然僵住,绷紧了身子,屁股只沾到了床边一角,姿态要多局促就有多局促。
两人面对面看着对方,一时间谁都没说话。气氛颇诡异,陈洵明显感受到了,忍不住思忖纪廉是否知觉。
“你醒了啊?”最后还是陈洵先开了口。
“嗯。”纪廉应了声。
“吵醒你了?”
纪廉盯着他沉默片刻,话题一转:“想问什么?”
陈洵诧异地张了张嘴。他的想法已经被纪廉看穿了,可鬼使神差的,心脏迅速跳动了数十秒,也无言了数十秒后,他问了照片的事。
“照片后面的那句英文……是你写的吗?”
问完后,陈洵听到纪廉喉间涌出了一声低微的呼气声。
纪廉将身子翻了过去,背对向他。
“嗯。”他回。
陈洵应了声,心中登时打起了退堂鼓。他明明认定了纪廉是朋友。朋友之间又怎么可以有怀疑。但他既然问了,就只好将错就错,硬着头皮问下去。
“是……什么时候写的?”
“6岁。”
“怪不得,看着挺像小孩子写的字。”
陈洵心里暗暗诧异了下。
“厉害啊,6岁就能写那么长一段英文了。我六岁还在学拼音呢。”
说完没等来纪廉的回应,片刻后,纪廉将手从被子里抽出来,关了床头灯。
卧室陷入完整的黑暗中。
纪廉没有丁点动静,连呼吸声都微不可闻。
陈洵睡在他身旁,不安地闭上眼。巨大的困惑再次袭来。
他强迫自己将头转回来,将视线定在天花板,听着耳边自己有节奏的心跳,紧闭上眼。
迷蒙醒来时,时间已经过了九点,天光大亮,陈洵下意识朝旁边伸出手去摸手机,猛地想起自己现在住在纪廉家。
他睁开眼,扭过头去看,结果发现床上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赶紧起床,走到卧室外兜了圈,发现纪廉并不在家,他摸着后脑勺走回卧室。
纪廉的那一半床单和被子已经整理好了,掖得齐齐整整的,陈洵看后自愧不如。
去浴室洗漱完后,回到卧室,又看到那张全家福,陈洵盯着照片上纪诚光和何琴的脸愣神许久,这时屋外传来了一阵动静,之后门开了。
陈洵低着头定在原地,隔着墙听来人脱下鞋,换上拖鞋,伴随着类似塑料袋摩擦的声音,之后拖鞋“嗒嗒”几声,愈来愈近,最终在卧室门口停下。
陈洵走出卧室,对上葛佳的眼睛,登时僵在原地,许久,他才回过神来,不自然地扯起笑。
“葛佳?怎么是你?”
“纪廉有事出门了,他给我打了电话,说你在他家,我就来了。”说完,葛佳笑着提起手里的菜,“我买了菜。”
陈洵诧异地张了张嘴,之后想起纪廉的奶奶是说过,她腿脚不方便,平时都是纪廉和葛佳去买菜的。
“不好意思,我睡太死了,才刚起。”
葛佳转身进了厨房,出来后朝他笑了笑:“没事,我还帮你买了早餐。”
说完将早餐放到桌上。
“啊,谢谢,我还真挺饿的,”陈洵感觉耳朵尖又烧了起来,在桌边坐下,窘促地问,“纪廉什么时候回来?”
葛佳自顾倒了杯水喝下,看了眼墙上的钟,说:“吃饭的时候应该就能回来了吧。”
“哦,那就好。”陈洵点点头,又说,“那什么,没想到你还会做饭,我连菜都没买过,平时都是我妈去买的。”
“你真幸福。”葛佳坐到他对面,用手肘撑着桌子,掌心托着脸,笑着看住他,说,“我和纪廉从小就只能自己去买了。”
陈洵低了低头,陷入了沉默。葛佳指了指早餐袋,笑道:“吃啊,刚才不是说饿么?”
“啊,哦。”
陈洵打开塑料袋,是两个包子和一袋豆浆。他眼睛紧盯着装包子的塑料袋,就是不往葛佳的脸上扫。
其实他可以再接着问买了些什么菜,话题又能自然地接下去,但他失去了演戏的力气。
吃完最后一个包子,喝光豆浆,在葛佳意味不明的注视下,他又紧张地抓起一旁的水杯,灌了口水。
放下杯子,他张了张嘴,想开口问些什么,却无比艰难。那些问题仿佛鱼刺,卡在他喉间最深处,想咽咽不下,吐又吐不出。
“我吃饱了。”
最终,在葛佳空洞的笑眼的注视下,他还是临阵脱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