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是嘈杂的叫卖声,而他周身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开来,透出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恬淡。袖口微卷,一只手微曲着插在兜里,手腕上还挂着饭店礼品袋。而那句风轻云淡的话,好像是刻意的解释,又好像是误打误撞,解开了她心里一直以来的负担。肩头一轻。成年人之间,似乎只需要一句话,就能够心照不宣地解开一个误会,彼此释然。原来,说的不是她。沈吾之往前走了几步发现身边的人并没有跟上,回头。“怎么不走了?”“哦,来了。”黎衾快步跟上去,两个人继续并肩沿着澄江边散步。
“那你是会跟自已爱的人结婚,还是像沈吾之一样接受长辈的安排?”
“我不像他,没有指亲的对象。”温跃青停了一下,又继续说道,“氏族联姻夫妻同床异梦的我在国外见过的也确实不少,但是沈吾之不是这样的人。”
黎衾低头继续着自已手上的动作,“是吗?可能是国内外文化差异吧,中国人总是好面子一些的。”
温跃青想起沈吾之在黎衾离开后叫了侍应生进来加甜点打包,真是活久见,不禁轻笑。
像是得到了默认一般,黎衾又启唇:“您觉得沈吾之是个什么样的人?”
烟圈缭绕在眼前,温跃青目光落在那只橘猫身上,淡淡开口。
“他?一个倔强的臭小子。”放着好好的家业不管,非要自已一个人跑到国外拼个头破血流。温跃青低眸将指尖猩红一点。
居然还真让那小子拼出来了。
温跃青出来本来也只是为了抽会儿烟,看到小姑娘一个人蹲在这里显得有些不自在,这才和她说了几句话。
手里还有一半的烟被转身扔进灭烟筒中,转身准备进屋,撞上往这边走过来的沈吾之,两人打了个照面。
“你蹲在地上干什么?”
这次的声音是沈吾之。
黎衾回头。
“看,剑齿龙。”
沈吾之循着黎衾指着的脚下看过去。
一只大胖橘正蹲坐在黎衾脚上打盹儿,身上插满了枯黄的树叶,自已却眯着眼睛岿然不动。
这就是她说的“剑齿龙”……
沈吾之走近了些,开口:“他们还有事要谈,估计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要不要出去走走?”
“那这只猫怎么办?”
黎衾问得一脸认真,手指往下指了指。
胖胖的大橘猫两只前脚稳稳踩在黎衾鞋子上。
此刻她被猫猫封印住了。
看了一眼地上的猫,沈吾之走到黎衾旁边坐了下来,和她一起等坏猫什么时候离开。
“你不用陪他们一起聊天吗?”
看到他一副要和她一起等的姿态,黎衾有些顾虑,他应该是这次饭桌上的主要人物。
“不用,刚才已经跟他们打过招呼了,而且该聊的都已经聊得差不多了,还有言川在那儿陪着。”
地上的猫猫不知是自已想走了,还是被视线注视得有些头皮发麻,张嘴打了个要吃小孩儿的哈欠。
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抖了抖身上的叶子,迈着猫步走到一颗假椰子树边挠树皮磨爪子。
双脚终于解放,准备站起身来时膝盖处却突然窜出一阵麻意,险些没站稳。
“先坐会儿。”
“好。”
两个人并肩坐着,无甚话题,黎衾扭扭头左右张望,视线落在沈吾之手上。
有两盒拿破仑,过来的时候就瞧见了。
这家店做的拿破仑酥脆不甜腻,就是正餐上的有点慢,黎衾没忍住多吃了几块。
“刚吃完饭,消消食了再吃。”
“……”
他是她肚子里的虫吗?
这样真的显得自已很馋。
坐了几分钟,黎衾明显感觉腿上的麻意已经散去,站起身来试了一下脚。
嗯,步伐稳健。
两个人一起并肩走在落日余晖下,傍晚澄江上吹起了江风,江道上偶尔有谈情说笑的情男女来来往往,黎衾走得慢,沈吾之一双大长腿也顺着她的节奏放缓了步子。
黎衾绞着手指走,心思还停在和温跃青的对话中。
终于轻声掀唇:“你最近有遇到什么烂摊子吗?”
沈吾之步伐从容,“还好,工作上的事无非是决策的优劣,只要底下的人不在程序上出纰漏,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像是在做工作汇报。
“我是说生活上。”
本来她应该很确定她和沈吾之就是貌合神离的形婚夫妻,成婚以来自已也一直都是这样做的。
可今天温跃青的一番话让她思绪良多,前面种种都是自已的猜测和见解,应该正式的跟眼前这个人好好谈谈。
如果他跟自已诚实袒露内心想法,黎衾倒是也能拿定主意跟他泾渭分明地过日子。自已不是一个不懂事的人,两个人完全可以平时分居,互不打扰。
如果有需要的场合就一起在长辈面前配合演一出戏,日子照样过的舒坦,心里也没有负担,不至于像现在这般罩在一层雾中,很被动。
刚才还在并肩走的沈吾之顿住脚步,看向黎衾,“什么意思?”
“领证那天,你在池塘边打电话,我听到了一些。”这样说好像又显得自已品行不端,“不过我不是有意要听的,碰巧叫你吃饭而已,没有全程听。”
这样解释会不会越描越黑?
这不算偷听,就是碰巧进了她的耳朵,倒是他自已,背着别人说坏话,很不好。
沈吾之按照黎衾所说的时间回想着那通电话内容,记忆有些遥远,终于在零星的记忆中找到一些片段。
那通电话是他母亲的秘书打过来的,大意是想让沈言川现在就开始接手自已在国内的一家小公司,磨炼好了再正式接管温若岚那边的产业。
那家小公司沈吾之调查过,因为温若岚身在远洋,天高皇帝远管不到国内,那家公司行政体系内部已经溃烂不堪,此时让沈言川这个毛头小子接手,无疑是块烫手山芋。
于是自已就先暂替他打理,整治好了再正式交到弟弟手中。
烂摊子,好像确实在电话中说过这句话。
等沈吾之在脑海中将一切逻辑架构好,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难怪这些天她总是有意避开他,且不说二人现在的关系是夫妻,即使是陌生人也属实显得生分了些,都是因为这个。
沈吾之不着痕迹继续往前走,语气轻松平淡,“我弟那个公司,确实是个烂摊子。”
黎衾停住脚步,沈吾之已经走在自已前面,不徐不疾。
周围是嘈杂的叫卖声,而他周身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开来,透出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恬淡。
袖口微卷,一只手微曲着插在兜里,手腕上还挂着饭店礼品袋。
而那句风轻云淡的话,好像是刻意的解释,又好像是误打误撞,解开了她心里一直以来的负担。
肩头一轻。
成年人之间,似乎只需要一句话,就能够心照不宣地解开一个误会,彼此释然。
原来,说的不是她。
沈吾之往前走了几步发现身边的人并没有跟上,回头。
“怎么不走了?”
“哦,来了。”
黎衾快步跟上去,两个人继续并肩沿着澄江边散步。
一高一低的身影,在余晖中靠在了一起,又被拉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