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没有。容和和的背影似乎比他还要坚定几分,任身边的男子为自己撑着伞,收起了刚刚动了恼意那一瞬间外露的尖锐,仍是云淡风轻地走在这天地间,只是步伐已经没有了动摇。终是没有回头。而嵇和煦是说到做到之人,不要反魂树的话一出口,蓬丘上下筹备婚事的速度都快了百倍。所有人都识相地不去问师兄和师妹为什么要那反魂树,只是tຊ更加仇视那身份尴尬的奚夷简。其中以符和韵最为不忿,“他说没和离就没和离?当年伤人的时候算什么?他敢那样做,师妹便已经当他死了。好啊,说什么和离,他若是觉得不顺心,干脆给他一刀,让那守寡也名正言顺些。”
愕然之后,奚夷简脸上的神情便变为了新奇,他摸着下巴,拿目光将面前的姑娘好好打量了一番,一副想夸这姑娘越来越厉害了又心知这时候不该夸的纠结模样。
“就这么想要?”最终说出的这句话带着自己都察觉不出的酸意。
这些天容和和对他的态度就有些古怪,忽远忽近的,他原本还想着这是过了三百年之后不知如何相处的踌躇,却没想到人家是在想办法从他身上骗东西呢。
再看那些蓬丘弟子,有一脸恍然的,也有还反应不过来的,显然不是很清楚这事。
“你想好了吗?”见他有些出神,容和和又问了一句。
她性子一直是淡淡的,甚至不习惯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这种本不该摆在台面上的事情,但是做了十年夫妻,她也太了解面前这个人了,若是不在这种时候趁势逼他做出个决定,她便永远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而听完之后,奚夷简挠了挠头,状似无奈地沉思了一会儿,直到众人已有了几分不耐,才开口答道,“反魂树我可以交出来,但不是我答应你们的条件,而是你们答应我的。”
那赫赫有名的奚夷简又何时在谈条件这种事上吃过亏?
嵇和煦就听师妹讲过这人的蛮不讲理,还不等对方将条件说出来,便已阻拦道,“你不必说了,反魂树,我们不要了。”
这倒是有些出乎奚夷简的预料,单从听到的那段对话来看,他还以为对方想要反魂树的心已经急得不能多等了呢。再看容和和,倒像是比嵇和煦还急,一听这话,竟然破天荒地皱起了眉,像是要说什么。
而嵇和煦阻止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软言劝着,“婚事重要。”
这时候倒摆出一副柔情万种的模样了,若不是听过他对那反魂树的关心,奚夷简恐怕真信了。但此时此刻他只想撇撇嘴,“真想好了?想好了就别反悔。”
未等嵇和煦说出“不反悔”这三个字,容和和便已经抬起手示意他别开口,然后微蹙着眉看向面前的人,“你别想在这烧了那反魂树的种子。”
若嵇和煦不答应,便问其后不后悔,作势要毁了仅剩的反魂树种子,逼其处于两难之地。
若嵇和煦反悔了,便是当众受辱。若不答应,彻底失去了那么想要的东西,怎会不绝望?
这可是奚夷简惯用的手段,左右是不想让对方顺心。若不是十年夫妻,容和和也不会这么快就回过神来。
有时候太了解彼此真说不上是好是坏,奚夷简便咂了咂嘴,一摊手,“被发现了。”
他们两人一来二去的,几乎叫旁人看傻了眼,都是一副不知该不该插话的模样。
嵇和煦回过神时,更是难得带了些怒意,再看向那个男人时,眼神已不像原本那样平和,“你觉得自己烧了最后一棵反魂树之后,在这蓬丘还有立足之地吗?”
若说他们从玄洲的人手里救下他,只是为了他手中的反魂树,那他若是没了那反魂树做倚仗,对他恨之入骨的蓬丘入骨还能留他一命吗?
就连奚夷简都觉得这话问得太好了,他忍不住拍拍手,“你说得对,我应该留着继续讲条件。”说完,又飞快接了一句,“喜宴的请帖发了吗?海内十洲那些名门大族是不是都要来蓬丘啊?知道的以为你们是想报仇,不知道呢?是不是觉得我手里一定有你们想要的东西,到时候,什么心思都有了,你们蓬丘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他这番话连半点停顿都没有,倒像是早就盘算好了。但就算是再看不惯这副姿态的人,都不得不承认他所说的话是有道理的。
无论当日容和和救下对方用的是什么理由,这事都早就被太玄仙都的人传到海内十洲了。若是还要办这婚宴,便势必要面对海内十洲的质问。到时候他们是要坦言新娘子与奚夷简的恩怨,还是任那些人猜测奚夷简是不是还留有后手。
哪一种都不是蓬丘所愿。
聚窟洲的封印破得太快,猝不及防之下,奚夷简已经逃到了蓬丘,无论是救人还是之后的事,其实许多人都还没想好对策。正如他们所说,这些师兄弟们好不容易聚齐,其实是为了婚事,而非专门回来对付这个负心人的。
依嵇和煦来看,自己这些师弟师妹们什么都好,唯独不擅长的就是对付奚夷简这种一举一动都让人捉摸不透的人,平日里已经稳重得可以独当一面的人,在奚夷简面前通通自乱阵脚,连脑子都要丢了。
“这事有何难。”趁着对方还没开始得意,嵇和煦知道自己没必要再浪费口舌了,“直说便是。和和不介意旁人再将你与她扯上关系,真若是说了出来,你欠她一条命,区区一棵反魂树,恐怕还不够赔的。”
说罢,便接过容和和手里的伞,护着她离开了这惹人心烦的场面。雨势渐大,自觉扳回一局的蓬丘弟子们也都笑着各自散去,继续张罗那场即将到来的婚事。
瓢泼大雨中,只有奚夷简仍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地望着那对男女的背影,任雨水打湿衣襟却不肯移开目光,像是打定心思要等着容和和回头。
可惜没有。
容和和的背影似乎比他还要坚定几分,任身边的男子为自己撑着伞,收起了刚刚动了恼意那一瞬间外露的尖锐,仍是云淡风轻地走在这天地间,只是步伐已经没有了动摇。
终是没有回头。
而嵇和煦是说到做到之人,不要反魂树的话一出口,蓬丘上下筹备婚事的速度都快了百倍。所有人都识相地不去问师兄和师妹为什么要那反魂树,只是tຊ更加仇视那身份尴尬的奚夷简。
其中以符和韵最为不忿,“他说没和离就没和离?当年伤人的时候算什么?他敢那样做,师妹便已经当他死了。好啊,说什么和离,他若是觉得不顺心,干脆给他一刀,让那守寡也名正言顺些。”
说这些话的时候,这姑娘显然是有些喝多了,全然忘了奚夷简身为半个俘虏半个“客人”,就坐在她身侧。
不过就算她是清醒的,恐怕也敢再说几遍吧。
眼见着席上的人都是一副蠢蠢欲动的模样,奚夷简倒是没兴致与他们再辩驳下去,慢悠悠地晃出门去。如今已经没有人拦着他不让他到处乱走了,婚期将至,这蓬丘上上下下可都是想看他不顺心,想给他添堵呢。
而在更远的地方有一座小楼,据说那才是嵇和煦与容和和真正的住处。眼下那两人便远离了宴席,嵇和煦似乎是喝得多了些,有几个胆大的师姐妹都凑在容和和身边笑着揶揄道,“小心酒后做错事……”
酒后能做什么错事,这话里的意思也太明显了一些,无论是说着的还是听着的人都忍不住红了脸,只可惜这暧昧的气氛很快就被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破坏了。
“酒后做错事?那一定是他图谋不轨。”奚夷简脸色不算阴沉,眼里却没有半点笑意,抱着臂站在众人之后。
那几个小姑娘还像是要说什么,却被容和和一个眼神拦下了,不得不跺了跺脚离去。
而仅剩下两人独处时,这男人便更加肆无忌惮了,“在沧海岛时,我装醉装得还少吗?”
哪有什么喝多误事?有心之人比谁都清醒。这种伎俩他也不是用一次两次了。真喝醉的时候,恐怕是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从前提起这些事的时候,欢喜总会又羞又恼地叫他闭嘴,可是眼前的容和和却连眼睛都没抬,“你很生气吗?只要想到眼前这些事就很生气吗?”
奚夷简一怔,正想着是不是痛快承认最好,便见面前的姑娘终于抬头望向了他,“你生气时可还记得,我已经不是奚欢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