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天刚擦黑时,餐厅门前便已车马填门,名流香车摩肩接踵,直排过了万国洋行。那餐厅门脸不大,方寸一张牌匾,于两侧林立的沙俄式建筑当中毫不起眼。步入大门却是另一番开阔奢华的天地。金色唱针流转出的雅乐中,穹顶一盏水晶吊灯,柔光铺散下去,宾客纷至沓来,几乎要将偌大的宴会厅占满。只是,那唱针转了一轮又一轮,窗外天已黑尽,白俄太太却始终未曾现身。聂昭暗叹,还好提前两日便已来打点周到,否则今日连个说话的
早在天刚擦黑时,餐厅门前便已车马填门,名流香车摩肩接踵,直排过了万国洋行。那餐厅门脸不大,方寸一张牌匾,于两侧林立的沙俄式建筑当中毫不起眼。步入大门却是另一番开阔奢华的天地。金色唱针流转出的雅乐中,穹顶一盏水晶吊灯,柔光铺散下去,宾客纷至沓来,几乎要将偌大的宴会厅占满。
只是,那唱针转了一轮又一轮,窗外天已黑尽,白俄太太却始终未曾现身。聂昭暗叹,还好提前两日便已来打点周到,否则今日连个说话的机会也没有,眉姐那架钢琴可算是打了水漂了。
迎送宾客的是个中国女孩,名叫莉娜,十七八岁年纪,面容清秀姣好。面对老板娘的姗姗迟误,女孩始终保持着得体笑容,解释说,太太是在等待一位贵宾,稍后便与贵宾一同前来。因着女孩的练达,众人倒也当真去等,无一人牢骚。
来之前,聂昭找薛梦眉打听过这位白俄太太。听闻其亡夫姓金,中国人,曾任民国政府的高级官员,众人便以金太太相称。此番金太太迁居哈尔滨,人还没到便托人在中国大街盘下了家店铺;店铺尚未装修完毕,开业请帖便送遍了六街三市。
薛梦眉便是如此得到了请帖,又在宾客名单上看到了宋方州的名字。
瞧这厅堂金碧辉煌,想来金太太下了不小手笔,其亡夫生前必定是个盛极一时的大人物。然而,如今既成遗孀,不论旧日如何煊赫,终究也成落魄门庭。世人谁个不懂得趋炎附势?今日虽然前来,也不过是好奇庐山真面目,至多带上一份无足轻重的贺礼,探探这位新“邻居”的深浅。唯有醉雨话婵的薛掌柜不同,竟提前两日送来一架名牌钢琴,金太太亲自接待,二人于内室叙了小半日的话,随即将钢琴明晃晃地摆入了宴会厅中。
这一下,整条中国大街的商铺可皆是忐忑不定,誓要看看这位金太太究竟是怎样一番名堂了。
雪花飘起时,水晶灯下的英式挂钟指向七点,终有一对男女步入厅堂。
那女子毫无疑问便是这间西餐厅的老板娘,也就是金太太了。
金太太与聂昭想象中不同。本以为是画册中见惯的优雅贵妇,却原来如此年轻,兴许与她相差无几。更加确切地说,金太太是那种一眼看不出年纪、只能看到艳丽与灵气的女子。她穿着一件银色短款旗袍,群摆绣一丛黄金雀羽,与她的发色交相辉映。她将披在身上的貂裘交给莉娜,露出纤细洁白的手臂,手腕上戴了一支名贵的孔雀石手镯,脚下亦是镶有同样宝石的高跟鞋。
此人美则美矣,聂昭却颇有不屑,总觉得苏联女子穿上旗袍的模样不伦不类,根本无法与眉姐相比。真正令聂昭惊讶的是,金太太身边那男子分明比她矮上两分,可他的气场却依旧是压倒性的——
与前两次相见不同,宋方州今日穿了一件黑色的夜礼服,款式简单却不无考究,通身上下别无修饰,唯有那雪白的袖口处,两颗黑曜石袖扣流动出乌亮光泽。他就那么款款进门,走在高出他两分的女士身边,却没有表现出任何压力。这放在其他男子身上的致命点,于他根本无碍。他的肩膀始终处在放松状态;他步履从容,衣袂翩翩;他举手投足皆潇洒,眉梢眼角俱豁tຊ达。
细数下来,这是聂昭第三次见到宋方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