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渐停,他忽地顿住,这才发觉自己手心沾满湿润泥土。他从怀中抽出一条帕子,细细擦了手指。又将头上帽笠摘下,替她挡住凄风苦雨。从她发间穿过细带,帽笠绑在下巴处。他抱住瘦弱得仿佛风一吹就要散开的叶司渺,心头一阵揪痛。声音沙哑地开口:“我来晚了。”
“死了?”林若琅享受着侍女梳理着她的头发,勾起嘴角问:“真的死了?”
“真的。”外头的小厮说:“小姐,我亲眼见到秦公子大呼着找郎中。”
“本来也不确定,但当晚又被派去连夜挖了坟墓。”
“这跟着秦公子回了京城,才匆匆溜过来,和您报告的。”
林若琅轻抚着鬓间的坠子,笑着说:“我知道了,去领赏吧。”
“爹爹升官,我与秦郎之间的阻碍又消失了。”
“叶司渺既然已死,那孩子也必然活不成。查也查不到我身上。”
“近日真是好事连连呀。”
“给我备轿,去秦府。”
另一边,秦府。
秦衍听闻林父高升,圣上下旨秦衍有赏,这才快马加鞭回到京城。
但整日,他都心不在焉,眼前总会时不时出现叶司渺的脸来。
他将这一切归结为对叶司渺的歉疚。
秦衍心想:“就算是我再怎么对待司渺,她也依然爱我。”
叶家上一代种下的恶果,不该让叶司渺吞下死亡的代价。
正当他压抑着心里愈来愈盛的烦躁时,一声娇滴滴的“秦郎”的呼唤传了过来。
林若琅的声音。
“秦郎,回了京城怎么也不知会我一声?”
“叶姑娘,身体还好吧?”
秦衍皱着眉听她说话,这声线与叶司渺的声线,竟莫名相似。
他失神了片刻,随即眼神便沉了下去。
“不,司渺从来不会这么娇声到甜腻,她常常是温柔清亮的声音。”
林若琅直接挽上他的臂间,似柔弱无骨地靠在他身上。
“林若琅,你私下帮叶司渺从秦府逃走的事。”
“我还没找你算账呢。”秦衍冷笑。
他厌恶这种试探,厉声说:“我与司渺的事,我什么时候允许你插手了?”
“你若还想进门,就别想着能试探我。”
林若琅语噎,死死咬着嘴唇,正还想说些什么,就听见秦衍冰冷的声音再次传来。
“你不是她。”
下一秒,秦衍骤然转身就走。
林若琅立在原地,浑身僵硬。
许久,她抽出鬓边的簪子,直接往桌上扎去,眼神透着恨意。
“为什么,为什么你死了还阴魂不散!”
及雾山上。
深夜昏黑,电闪雷鸣,暴雨如注。
及雾山崖壁陡峭,削峰极多,山路九曲十八弯,实在难走。
却可见云雾间一男子,头戴斗笠,一身劲装,步步生风。
冰冷的雨珠打在他身上,模糊出晕影的轮廓。
须臾间,他便到了一座山头。
雨势也渐小,但这山间一片茂密的山茶花也被雨打风吹去。
只剩下翠绿的叶片垂露着雨滴,花瓣飘落一地零落成泥。
他随手捏起一朵路边紧紧闭合的山茶花。
花苞未绽,雨露淋漓。
嘴角微动,径直就上了前去。
前头,竟然立的是一座坟。
周围雨水冲刷了许多松散的泥土,新坟的结构不稳,坟头都高低不一致。
男子抽出腰间沉睡在刀鞘里的环手长刀。
手腕一动,直接就将这石立的墓碑给撬了开来。
他放下身后背着的布包,从中取出两把铁锹,“咚”的一声插进浸湿了雨水的坟土之中。
随后,他便一铲铲往外铲着湿润的泥土。
“司渺,对不起。”他双手青筋暴起,扒开坚硬的棺木上盖。
他甚至能触摸到棺盖内部的一道道指甲刮抓出来的痕迹。
他摊开掌心,指尖沾了淡淡的血迹。
“是你在挣扎着要出来吗?司渺?”
他急匆匆便要去搂起躺在棺材中的叶司渺。
雨声渐停,他忽地顿住,这才发觉自己手心沾满湿润泥土。
他从怀中抽出一条帕子,细细擦了手指。
又将头上帽笠摘下,替她挡住凄风苦雨。
从她发间穿过细带,帽笠绑在下巴处。
他抱住瘦弱得仿佛风一吹就要散开的叶司渺,心头一阵揪痛。
声音沙哑地开口:“我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