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们很为难,小声嘀咕:“可是……老夫人有令,程小姐不得出十香院。”“哼!你是傅家的家仆,守的是傅家的规矩。我是程家的金枝玉叶,何时由你说了算?!”程凌燕自然是知道自己会被拦下来,如今叫嚣几句,不过是想表明她对傅府毫无留恋,奈何苏老夫人不让。苏老夫人不派人来拉拢她,那就只能让程凌燕自己挽回点颜面了。就在这时,赵嬷嬷突然携着秋菊来了。两人气势十足的样子,身后还跟着十来个粗使婆子。赵嬷嬷挥挥手,对粗使婆子道:“进去,把东西抬上轿子。”
程凌燕出生至今,从未见过苏老夫人气红了脸的样子。她被这一巴掌砸清醒了,也砸委屈了。此时眼眶里雾气蒙蒙,迷上了一层水帘子,看什么都是模模糊糊的。
苏老夫人自小喜欢她,对她都是和颜悦色的,说起来,比亲孙女都要好。可是,为何一切都变了呢?好像是从那次陆宝儿登门傅府开始,一切都变了滋味。她是狐狸精变的吗?所以能将旁人的魂魄都勾了去。
程凌燕从未这般恨过一个人,她原本以为苏老夫人关照一个乡下妇人这种事情是滑天下之大稽,是她多想了。可是如今看来,并不是的。
苏老夫人鬼迷了心窍,居然为了一个外人打自个儿亲外孙女儿的脸面!
程凌燕脑袋嗡嗡响,旁边好似还有其他官阶的夫人在悄声细语,是笑话她吗?谈论她吗?
太丢人了!
程凌燕回了十香院就趴在榻上大哭了一场,她整晚都亮着烛光,从库房搬运箱笼,造出要回程家的势头来。她将最爱的紫萝绸的小袄也塞到了红木箱子中,愤恨地对贴身丫鬟道:“既然外祖母容不得我,我不如回程家算了,免得让她生厌!”
她这般喊话,自有人说给苏老夫人听。哪知苏老夫人听完了,也只是探手抵在暖额的那枚红宝石上,重重叹一口气,说:“随她吧。”
这句话是所有人始料未及的,他们还以为苏老夫人气急之下扫了程凌燕的颜面,定然会给她派点珍宝安抚,哪知苏老夫人装聋作哑,再也不想管了。大伙儿面面相觑,心里都有个想法:看来十香院啊,变天咯。
程凌燕怕的不是苏老夫人派人来责罚她,她怕的是自己做什么事,外祖母都不理不睬。那就说明苏老夫人对她不再上心了,再怎样上蹿下跳,对方都不介意。怎的就这样了呢?程凌燕拿起细软,作势要走。
十香院外还有软禁她的下人,程凌燕梗着脖子,道:“放我走!我乃是程家大房的嫡长女,谁敢拦我?!”
下人们很为难,小声嘀咕:“可是……老夫人有令,程小姐不得出十香院。”
“哼!你是傅家的家仆,守的是傅家的规矩。我是程家的金枝玉叶,何时由你说了算?!”
程凌燕自然是知道自己会被拦下来,如今叫嚣几句,不过是想表明她对傅府毫无留恋,奈何苏老夫人不让。
苏老夫人不派人来拉拢她,那就只能让程凌燕自己挽回点颜面了。
就在这时,赵嬷嬷突然携着秋菊来了。两人气势十足的样子,身后还跟着十来个粗使婆子。
赵嬷嬷挥挥手,对粗使婆子道:“进去,把东西抬上轿子。”
一声令下,凶神恶煞的婆子便冲入十香院,将那些箱笼以迅雷不及掩耳搬运到外头的马车上。
程凌燕就是想吓唬人而已,没真的想走啊。她回了远在通州的程家,那还有好吗?先不说她这些年都是在京都长大,早吃惯了京都的口味,再说她当初是来京都享福的,如今灰溜溜回去,那些没感情的堂姐妹会怎样笑话她呢?
程家好歹是高门大户,奴仆关系错综复杂,她一个丧父丧母的孤女,回去还不得被叔侄伯兄吃拆入腹?大房的家财肯定被搬空了的,到时她连嫁妆都攒不出来!
思及至此,程凌燕慌里慌张地喊:“你们干什么啊?!还有没有规矩了?!我可是傅府的表小姐,你们胆敢没我命令乱动我东西,还要不要脑袋了?!”
赵嬷嬷似笑非笑,嗔怪:“哟?这可是傅家呢!傅家怎么能听程家小姐的命令,程小姐又不姓傅,这般对傅家家奴喊打喊杀的,不成规矩吧!”
程凌燕被赵嬷嬷这句话气得怒火攻心,她突然抬手,给了赵嬷嬷一巴掌,怒喝:“油嘴滑舌的刁奴!”
这一巴掌打得在场所有人都懵了,就连赵嬷嬷都没反应过来,程凌燕居然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打她!她算什么东西?且不说程凌燕是个假小姐,就是真主子,也未必敢打赵嬷嬷!
赵嬷嬷是苏老夫人的母妃托孤指派给苏老夫人的,从前苏老夫人遇刺,赵嬷嬷还替她挡了一剑,险些丧命!也就是说,赵嬷嬷只要不出大错,那就是下人里的头头,谁都撼动不了她的地位。就连各房夫人,见了赵嬷嬷都得毕恭毕敬喊一声“嬷嬷”。
程凌燕算哪门子的主子,还敢对赵嬷嬷动手?
赵嬷嬷气极反笑,秋菊回过神来,上手就对程凌燕身边的贴身丫鬟落了个巴掌。
“啪嗒”一声,又脆又响,直把人打得跪坐在地上。
这一声,是秋菊替赵嬷嬷讨来的。打是打在贴身丫鬟的脸上,落却是落在程凌燕的心上。
程凌燕怎么不知道自个儿犯了大错?只是她话都说出去了,这时候收回来难免落了下成,显得她怕赵嬷嬷。于是她羞愤地道:“都是赵嬷嬷让人搬我东西,是以我才……”
“不必说了。”赵嬷嬷不理她,一张脸冷得都能掉冰渣子,她厉声吩咐看热闹的婆子,道,“既然程小姐思乡心切,你们就快些搬东西,我自会回禀了老夫人,让人连夜将程小姐送回通州程家!”
这话说的是一点情面都不留,好似是程凌燕擅自做主要回去了!
程凌燕又不是个蠢的,她不过是做做样子,要真回去,她可不依!
于是她厚着脸皮,道:“谁说我要回程家了?!”
赵嬷嬷似笑非笑:“哦?程小姐不是委屈得紧吗?如今又不打算回去了?那你昨夜闹了一宿,收拾细软给各房各院看,又是图什么?!”
程凌燕脸上火辣辣的,此时却全没办法,只能硬生生忍下这份委屈,小声道:“我只是想清点一下箱笼里的东西,扰了各房舅娘与外祖母,是我不对。我这就让丫鬟将东西清点收好,劳烦外祖母费心了。”
“哼。”赵嬷嬷冷笑一声,却并不多言。要是程凌燕今日敢硬气走出傅府,她还要说她是个有骨气的,哪知道就是壮壮声势,和她对上都倒了胃口。
赵嬷嬷睥程凌燕一眼,摆手招回婆子,回了苏老夫人的院子复命。
赵嬷嬷挨了程凌燕一巴掌的事情,苏老夫人自然知晓。她见了赵嬷嬷,将梳妆台上摆着的宫中贡品雪花霜递给赵嬷嬷,道:“你用着吧,唉,真是孽缘。”
“谢老夫人赏赐。”赵嬷嬷接过雪花霜,忍不住继续开口,“老夫人,程小姐的事情,你心里该有个章程了。”
苏老夫人就没瞒着赵嬷嬷的事情,她也万万没想到,程凌燕被她养成了这么个模样。原本养育之恩的情分都消磨殆尽了,她是时候考虑让陆宝儿认祖归宗,再将程凌燕调回她原来的位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