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银色山泉到事后清晨,从前调到中调再到后调,从法国的到意大利的……冥思苦想,但还是回忆不出来。或许是味道给了tຊ灵感,温柠不客气的让那人递过电脑。开机,敲敲打打起来。一时间,病房奇妙的只有键盘声。一个,奋笔疾书写小说。一个,笔走龙蛇写论文。诡异又和谐。不知不觉一小时过去,中间沈淮序跟她搭话,但她思绪都在文字里,十分敷衍。等写完,温柠对着文档端详。好像还行,她顿时心情愉悦,没等收起电脑,电话声突然响起。
沈淮序瞥她一眼,神情自若:“办公室信号不好,这里网速快,方便写论文。”
“……你办公室信号不好?”温柠觉得离谱。
那么豪华的办公室信号不好?
“嗯。”他回的理所当然。
行吧——
她也不是个小气的人。
所以,入了夜,原本安静的病房此刻有些诡异。
穿着病号服的女人百无聊赖的躺在床上,一双眼睛瞪的老大。
穿着白褂的男医生神闲气静的坐在沙发上,对着电脑敲敲打打。
隔着几十厘米,温柠刚刚好奇张望了眼,看到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英文,格式眼熟。
她打量几秒,心下了然。
他在看国外的期刊,还真是写论文。
住院的这几天,她发现这人好像就没有闲下来过。
护士经常临时通知他做手术,貌似任何时间都能找到他,还永远有精力,就像个不知疲倦的机器人,24小时全天候运转。
温柠不得不承认,这人工作狂的人设,真是永远不垮。
天塌了,有他的勤奋顶着。
但很奇怪,沈淮序在医院里好像人缘并不差。
不管医生还是患者,好像他在,大家心里就有底了。
她这边想着,那边人缘很好的某人,正切换页面回着消息。
【老沈,院长发下来的进修预文档我怎么没看到你名字啊?真取消了?】张文滨听说是沈淮序自己撤回的名单,实在百思不得其解。
【有点事,就取消了】
【能有什么事啊?你不是雷打不动工作狂吗?】回话的人是宋程慧,外科里难得的女医生,他们同时博士毕业,又同时进医院工作,从同学到同事,三个人在医院最熟悉,有时候也会一起约着吃饭或者休假。
只是她最近忙着学校授课,不太在医院。
【你还不知道吧?老沈最近忙着感情问题呢】张文滨在小群里抢先回答,顺带发了个贱兮兮的表情。
宋程慧纳闷了:【?】
【感情问题?】
【!!!!!你背着我们谈恋爱了】
一长串的叹号都不足以表达她的震惊,沈淮序万年单身不说,她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精力旺盛、极度理智的工作狂上。
到了让渡甚至牺牲个人生活都无所谓的程度。
其他人在医院加班,多多少少都有怨言,就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反正下了班跟在医院也没差。
【差不多】沈淮序没有过多解释,只简单回了句,【现在忙,你们聊,之后再说吧】
这个话题三言两语讲不清楚,连他自己都一头雾水。
退掉群聊,他重新回到文献页面。
但却莫名其妙的心神不宁,一个字都看不进。
沈淮序厌恶把一切简单问题复杂化的行为。
治病救人不需要,也容忍不了浪费时间。
时间就是生命。
能三言两语解决,绝不大费周章。
但现在,怀孕、打胎、组建家庭、温柠、孩子,像团麻绳绕在他脑子里。
这可比感情问题要复杂得多。
温柠不是一个能忍受无聊的人,没事也得找事那种。
在家里,最喜欢趴在江女士身边蛄蛹,挡住她的视线,等挨了骂再满意离开。
出了门就跟朋友闹,每天跟周舒桐胡言乱语、偶尔发疯算是日常。
也就喜欢上苏文浩那阵儿,她揣摩着他的行为,很快就摸清喜好,故意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文静淑女,坐姿端正、细嚼慢咽、害羞爱笑……完全就是矜持的小女生性格。
现在想想,还真是憋屈。
温柠觉得,那莫名其妙进化出来的柔情实属诡异,主动跟工作狂搭腔:“你刚刚做完手术?”
沈淮序从电脑屏幕里抬起头,看向半躺在床上的女人,“嗯。”
温柠又问:“你们手术以后都在聊什么?”
沈淮序停下敲键盘的手:“医院的会议安排。”
……聊会议?
温柠有些无语,她分明还听到了一个娇滴滴的女声,那声音听起来就很刻意。
那感觉,就像是耳机戴久了,耳朵发胀发闷。
不难受,也不舒服,膈应的很。
肯定是激素的影响,要不然怎么总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
“——噢”对比男人清风霁月的样子,温柠不咸不淡的应了声。
四目相对。
病房里好像陷入了片刻的沉默,静的能听到两个人的呼吸声。
或许察觉出有些尴尬,沈淮序率先打破了沉默,“那天为什么突然闯进去?”
温柠自然反问:“哪天?”
这话一出,两人都不由得愣了一下。
她闯了两次:
一次,他们睡了,但都没再提过。
一次,她闹了乌龙,扇了一巴掌。
沈淮序提醒她,“办公室。”
“……”温柠在思考到底怎么说比较好。
沈淮序看出了她的迟疑,“不方便说就算了。”
余情未了才会避而不谈。
“没有不方便。”温柠说:“就是看到前男友诈尸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她说的气冲冲,没注意到男人抬眼看过来的视线。
医院的白炽灯通常都刺白晃眼,但VIP病房里有小夜灯。
光线昏暗,浮浮沉沉,隐约给她侧脸染上了一层光晕,长而翘的睫毛微眨,撩拨光影,只是红唇轻抿,像炸了毛,胡子气歪的小猫。
几秒后,他视线微敛。
“法老墓里的木乃伊才会诈尸,没想到你喜欢这么复古的东西。”
这道声音略显低沉,不急不徐,带点稀松平常的调侃。
温柠狐疑回望。
眼前人长着张轮廓分明的脸,在昏暗里更显野性,只视线锁定着,让人觉得眼睛是一场幻境,蛊惑人心。
“你们医院的考核里竟然还有冷笑话!”她调侃回去。
大概是沈淮序不苟言笑的形象太深入人心,所以如果他说出什么不符合刻板印象的话,那一定是医院的要求,不得不学,不得不做。
温柠环抱着帕丁顿熊搂在胸前。
这可是她的阿贝贝,从小抱到大——她在哪,熊在哪。
多亏了周舒桐拿电脑的时候一并给带了过来,不然住院的这几天,可彻底睡不着。
鼻子凑近,还隐约能闻到一股略甜的浆果味,她的房间、香薰、沐浴露、香水……全都是这个味道。
玫瑰的甜和尤加利叶的青涩一起涌入鼻腔,像是走在冬日的森林里,偶然推开一件小木屋,迎面而来挂着松枝的温暖。
开着低温的空调裹在被子里闻,最适合不过。
或许是离家太久,味道开始淡的让人无法满足。
空气里静悄悄的,好像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
拘谨又放松时,人的感官会放大,大脑也更活跃。
眼前再次浮现出鲜红的画面。
深夜、医院、厕所的垃圾桶里,有一个将死的婴儿。
干瘪的、皱巴巴的……
这画面实在挥之不去。
哪怕时过经年,她也忘记不了。
空调有点冷,温柠把被子卷到身上,一阵细细簌簌的声响后,她若无其事的问:“我睡着以后你会走吗?”
沈淮序视线轻飘飘落在她脸上,“困了?”
温柠从喉咙里挤出来一句,“有点。”
VIP病房里面积很大,只有一张病床和一张靠在墙角的陪护床,开了盏小灯,他照旧抱着电脑坐在床侧的沙发上,两人距离不远也不近。
沈淮序语气如常:“睡吧,我不走。”
“——噢。”温柠没问为什么,好半天才语焉不详的回应。
不管什么理由。
她有些庆幸,他没走。
视线不敢光明正大的打量,嗅觉和听觉便异常敏锐。
温柠在空气中又嗅到了一缕熟悉的味道。
清冷又浓烈、危险又温柔。
明明这种形容,是没办法跟这个男人联想到一起的,但是怎么又出奇的搭。
温柠半张脸都蒙在被子里,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脑子里来来回回的想——
他用的到底是什么香水?
从银色山泉到事后清晨,从前调到中调再到后调,从法国的到意大利的……冥思苦想,但还是回忆不出来。
或许是味道给了tຊ灵感,温柠不客气的让那人递过电脑。
开机,敲敲打打起来。
一时间,病房奇妙的只有键盘声。
一个,奋笔疾书写小说。
一个,笔走龙蛇写论文。
诡异又和谐。
不知不觉一小时过去,中间沈淮序跟她搭话,但她思绪都在文字里,十分敷衍。
等写完,温柠对着文档端详。
好像还行,她顿时心情愉悦,没等收起电脑,电话声突然响起。
一声接一声。
垂眸看到来电显示——江女士。
温柠头也没抬,“我接个电话。”
意思是跟他说一下,会有声音,没成想沈淮序会错了意,直接站起身,“我出去一会儿。”
她也不知道怎么条件反射道:“没事,不用。”
“——江女士可能问下我出院的事。”随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对他的存在适应的太快了,忙找补道。
沈淮序挑了挑眉,又坐回原位拿起电脑。
或许是太了解她的作息,江佩雯很少在早上打电话,料定了她这个时间一定没睡。
温柠按下接通键,江女士声音涌了进来,“柠柠。”
她应了一声,“怎么了妈妈?”
江女士如猜测一般关心道:“你明天是不是要出院了啊?什么时候回家啊。”
温柠当头一棒:“……你们回来了?”
他们不在家怀孕还能瞒一瞒,现在回来了不得混合双打——
江女士:“对啊,就等你回来了,妈妈到时候给你做最喜欢吃的辣子鸡和麻辣烫怎么样?”
“是要出院了。”温柠心虚,指尖无意识揪着被子,有些别扭道:“就是……就是医生说只能吃清淡的。”
被甩锅的沈医生,敲键盘的手莫名慢了下来。
她爱吃重口味,这几天本来就淡的要命,一报菜名,愈发口水横流起来。
但也只能忍痛割爱,“没事妈妈,还要拆线呢,我等拆完线再回去,就不折腾了。”
江女士一听要拆线,又絮絮叨叨半天,还是温柠保证半天真的没事,她才放下心来。
转头问起另一个问题,“那,你跟小沈相处的怎么样啊?”
温柠拿着手机,动作微顿。
心虚的瞥了眼,男人衣冠楚楚,神情冷峻,视线一直停在屏幕上。
然后背过身,轻咳两声,以为能掩耳盗铃,“我,那个,额……”
她偷偷摸摸想把音量键降低。
但偏偏事与愿违,火上浇油。
江女士中气十足的声音在病房里回荡,“你爸爸他一个老朋友过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