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拍了拍齐六郎的头,出了舱门。沈棠恼了,拿起枕头摔了两下,忽地见齐六郎还在身边,她掩饰地拍了拍枕头上的土。“六郎是吧,你可以叫我阿棠姐姐,我们现在要去哪儿?临近的港口是哪里呀?”齐六郎年纪小,但也跟祖父出了几趟远门。“阿棠姐姐,我们离开怀安港已经有七天了,再过五日应该就到了闽州港。姐姐你是怎么掉在海里的呀?”她暗忖,怀安港临近安南国和大食国,一艘闽州的渔船怎地跑那么远?“我本来在游船,失足落水的。”
耳边一阵嘈杂呼叫声,沈棠慢慢恢复意识。
她发现自己在一个昏暗摇晃的船舱里,刚想起身看看外面情况,就被一双大手桎梏身子。
“别动!”
傅明宪暗哑的声音响起,“你自高处落水,恐怕会有内伤。”
“又是你?!为何背后偷袭我!”沈棠用胳膊肘怼他的胸膛,她脑袋昏沉、肺部灼烧感难以忍受,全拜他所赐。
傅明宪闷痛一声,松了松抓她的手劲,“那日风浪这般急,你俯身船舷也不怕掉下去!”
沈棠发现他似乎受伤了。
她止住了动作,“我们在哪儿,银屏呢?”
傅明宪瞧她慢慢坐起身,动作流畅不似有伤,暗暗吐了一口气,“现下还在海上,我们落水后被海底暗流冲远,过往的船只救了我们。”
“落水前画舫上的海贼已被控制住,不必担心你的侍女,还是多担心你自己吧。”
傅明宪轻瞥了一眼她的衣服,忍不住轻咳几声。
沈棠低头看到自己只着粉色上杉和内衬襦裙,傅明宪也只穿了一件白吴绫汗衫,看来他们的外裙和外裳为了掩饰身份都被他丢弃了。
她确实该担心自己,一个不慎声名尽毁都是小事,丢了性命才是大事。
沈棠理了理鬓发,钗环果然都不在了,“我昏迷了几天?”
这些动作都看在傅明宪眼里,令他惊异的是她没有像寻常小娘子那样吵闹质问为何剥她衣服,看样子挺识时务的。
傅明宪也就有了几分耐心,“救我们的是福州渔村的渔民,距离画舫出游那日已经过去两天了。”
沈棠摸了摸肚子,“居然有两天了,我为何不感觉饿?”
“吱吖”
一阵开门声响起,一个面容黝黑、大眼睛圆脸颊的男童端着一碗稀汤进来。
“阿姐不饿,是因为你的兄长从昨日开始,隔两个时辰就给你喂一次米汤呢。”
他将稀汤放下,笑嘻嘻地看着漂亮的阿姐,小嘴不停,“阿姐,我叫齐六郎,今年十岁。阿姐你长得像天女一样漂亮爱tຊ,你叫什么?你的兄长叫什么?”
沈棠听到“兄长”二字,瞥了一眼傅明宪,这人真会给自己找身份。
傅明宪挑眉,怎么,出门在外就不想有个兄长相护?
沈棠当然想,傅明宪武艺高强,她想要平安回宁州,全要依仗此獠。
如今,少不得放下前尘旧怨,与他虚与委蛇一番。
沈棠扬起笑脸,眸子里有几分真意,对着傅明宪脆生生喊了一声,“阿兄!”
齐六郎转脸也对着傅明宪喊了一声,“阿兄!”
傅明宪勾起薄唇,看着两张一样清澈愚蠢的脸,“哼,你又想耍什么花招,现下可不是内斗的时候。”
说完他拍了拍齐六郎的头,出了舱门。
沈棠恼了,拿起枕头摔了两下,忽地见齐六郎还在身边,她掩饰地拍了拍枕头上的土。
“六郎是吧,你可以叫我阿棠姐姐,我们现在要去哪儿?临近的港口是哪里呀?”
齐六郎年纪小,但也跟祖父出了几趟远门。“阿棠姐姐,我们离开怀安港已经有七天了,再过五日应该就到了闽州港。姐姐你是怎么掉在海里的呀?”
她暗忖,怀安港临近安南国和大食国,一艘闽州的渔船怎地跑那么远?
“我本来在游船,失足落水的。”
“我祖父说,你躺在一块木板上,刚才那位哥哥像是抓着木板游了许久,再晚半刻钟可能他就脱力沉下去了。”
沈棠顿了顿,“那他可有受伤?”
“听说背朝后落海的,冲击太大将肋骨断了两根呢,”,齐六郎用小胖手端起碗,“阿棠姐姐,你赶快喝吧。”
齐六郎小大人般嘱咐一番,“阿棠姐姐你先休息,我出去了”
沈棠接过温热的碗道谢,看着他走出舱门。
她小口啄着米汤出神。
掉下去的时候,明明是她帮傅明宪垫背,现在他断了肋骨自己毫发无损,莫不是他护住自己?
这人明面上行事不羁,却心细如发,那般危机关还想护她一下,累脱力的状态下还能想到掩饰她的身份。
她轻轻吐出一句,“嗯,人品也不是那般恶劣得无可救药。”
突然,她兜头被扔下一叠布衣,“谁恶劣地无可救药?!“
她扯下衣服,傅明宪正抱胸看着她,一副就知道你在说我坏话的表情。
搁平日里,沈棠早就想着冲上去与他理论几句。现下知道他推自己落水是个误会,况且他救了她,应当忍让几分。
沈棠低下头,这叠衣服料子粗糙却是簇新的。她抬头打量一下傅明宪,发现他已经换上了一身半旧褐色葛衣。
她面色带了些笑意,“给我找来的?”
傅明宪有些惊奇,她醒来以后格外沉静,“嗯,这船是要去闽州的,回程还要几天。现在全船都是男人,你还是扮成男装比较安全。”
“谢谢!”
沈棠道谢声中又多了三分感激。
傅明宪知道她的不安,突然想到什么从怀里摸出一把匕首放在桌上。
“呀,我的匕首!”
沈棠十分惊喜,拿起来仔细摩挲着,剑鞘上少了一颗小的粉色宝石,像是磕碰到了什么重物,但好在没有沉入大海。
傅明宪看她珍爱地翻来覆去地看,眼神有些闪烁,“不就一把宝石匕首,值当的你在船舷上探身子去抓?”
他为了救她跌落大海,还为她寻回爱物,只是少一个宝石而已,算得什么。
沈棠只当他埋怨自己勾他下海,但还是解释几句,“这是我母亲的旧物,她曾亲手刻上了我的名字,所以我会时时带着。”
傅明宪正色道,“虽说是你母亲的东西,但比得过你的性命吗?以后切莫再行危险之举。”
他早就听探子回报,沈棠是徽州沈家的大小姐,父母俱全,家中还有一个弟弟,东西没了她母亲可以再送,怎么如此糊涂。
但看她小脸苍白,一副后怕的模样,不再出言苛责。
“你先换衣服吧,换好了我带你见一见船长。”
傅明宪说罢准备离开。
沈棠点点头,她研究着几件衣物的穿法。
突然,她将其中一件布衣举起来展开,“怎么有两条裤子?”
傅明宪转身一看,耳根有些微微发烫。
是个男子的短袴。男子下身所穿的裤,分为“袴”和“裈”两种,开裆为袴、合裆为裈。
他只是找了跟她身量相仿的人,买下一套没有穿过的春服,还没有细看里面夹着一件袴。
他劈手夺下来,“别研究了,赶紧换好。”
说完拿着它出了门,远远丢进了大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