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科举是为朝廷选拔人才,让学子才士有为朝廷尽力,为百姓尽心的要途。我不该玩弄权术,用它来残害兄弟,连累无辜,断送了考生们的前途。更不该,利用老师……”梅称舜闭上了眼,“臣一直教导殿下,为君者当存仁爱之心,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殿下现在连自己的亲人都要残害,都不仁爱,又怎么能推己及人,去爱你的百姓,爱你的天下呢?”“是我错了,老师,我会去向陛下认错。”
梅称舜一身囚服坐在牢中,听见声音抬起头,见到来人的时候笑容淡了下去,他以为会是李承平先到,不想来的却是李承邺。
李承邺的脸色还很苍白,看见梅称舜的时候,目光复杂,“老师这神情,是希望看见我,还是不希望?”
“殿下说笑了,罪臣之身,殿下还肯过来,已经是臣的奢望了。”
李承邺抬眸,声音微不可查地有些颤抖,“不是都决定抛弃我了吗?为什么又回来?为什么要替我顶罪?”
梅称舜正要开口,李承邺却不停,一味发问,“是在路上良心发现,幡然悔悟,还是害怕,害怕我死后变成冤魂缠着你们?”
“殿下不会的。”
“我会!”李承邺厉声道:“三岁看小,七岁看老,老师不是从小就看透了我么?我也是老师的学生,您却帮着他们害我。教给我君臣之忠,君子之道的,难道不是老师你吗!如今却又为了李承平违背老师的道,在老师心里,究竟是你最疼爱的学生重要还是公理正道重要?”
“臣......”想了想,梅称舜闭上了嘴,“臣不过是殿下的臣子,何敢僭越至有‘疼爱’二字,其实在臣的心中,二位殿下都是一样的,先帝将臣指给殿下为师,忠君之心,臣一日不敢忘记。”
“一样?”李承邺冷笑,“我为老师做寿,老师说不喜喧闹,我的字老师说异心邪僻,君臣...若不是因为皇爷爷的指派,老师也不会收我为徒吧。老师为什么就不肯承认,你根本就是心有偏爱,心有厌弃!”
李承邺有些失态地吼着,而梅称舜只是微微皱着眉头看向他,目光诚挚,“此事是臣对不住殿下,臣的错,臣会一力承担。”
梅称舜向他行了一个大礼,阴冷的日光斜照在梅称舜弯曲的背脊上,李承邺低眉冷眼看他,明明他才是跪在他面前的人,在这个阴冷晦暗的牢房,明明被锁的是梅称舜,该羞愧的是他,可自己却仿佛戴上了厚厚的枷锁,被压得站不住脚,喘不过气,压得他低到尘埃里。
他拭了拭湿冷的眼眶,淡淡笑道:“原来是为了承平,老师想替他顶罪?
回来又做什么呢?不回来,他们的计划天衣无缝,太子不会被牵扯出来的,老师还以为他是那个什么都不懂,贤良淑德的君子么?即便他蠢,他的背后还有他的母亲、他的舅舅、有陛下,还有...老师,何须老师担忧啊?”
梅称舜看着李承邺,沉默无言,这种沉默让他的心越发躁动,“怎么不说话?想到合适的理由了么?老师该不会真的要说,是良心发现,觉得对我不住,舍不得我死吧?”
“臣的确不忍殿下蒙冤离京,臣对不住殿下......”
“你闭嘴!”
李承邺忽而砸碎了手中杯盏,瓷片落到孟称舜脚下,也沾湿了他的衣摆。
“这种冠冕堂皇的话,还是留着陛下面前求饶时分说吧,太子、皇后、魏演......你们一个都跑不掉!老师以为这样就完了吗?你死,就能平息这一切,让一切回到从前?”
“别人臣不敢说,但太子殿下...的确不知情,这种谋算,他是不会做的。殿下与太子从小一起长大,兄弟情深,臣都看在眼里,殿下失踪的那两年,太子每每想起殿下,都不忍落泪,殿下回来,他主动告诉陛下要将储君之位还给殿下。
这件事...最多不过是有些畏缩罢了,闭门不出,称病逃避,这是他的弱点,可他绝没有主动谋害自己的兄长。” 李承邺冷笑着,“老师对承平又了解多少,真真假假,怎知不是在你和陛下面前演一出好戏?”
梅称舜叹了一口气,些许浑浊的眼睛流露出些许悲哀,他看着李承邺的眼睛,“殿下又对身边人了解多少?又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自己是真,才看得真,自己是假,身边的一切也都是假......因噎废食,杯弓蛇影,十几年过来了,殿下若执意如此,眼前何时见光明啊——”
“你知道什么!”
李承邺握紧了拳头,猛然抓住了梅称舜,攥紧了他的领口,他的眼中似乎隐隐有水光浮现,梅称舜苍老的眼神无力地看着他,李承邺终于还是放开了手,转身离去。
梅称舜剧烈咳嗽起来,梅夫人忙走进来抚了抚他的背。
梅称舜心中大惊,“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走吗!”
梅夫人放下斗篷,“你要回来,我怎么放得下心,是太子殿下带我进来的,没人知道。”
梅称舜抬头看向李承平,没有说话,他屏退了狱卒,碰然一声跪在了梅称舜面前。梅夫人吓了一跳,顾不及梅称舜,去拉他,“殿下这是做什么?”
李承平一动不动,低着头道,“学生做了错事,特来向老师请罪。”
“有什么话好好说……”梅夫人一边说一边看向梅称舜,希望他来劝他,可梅称舜竟没说什么,一步一步走到李承平面前,竟也相对跪了下来。
“你们……”梅夫人叹了一口气,走到门口去望风,留下师徒二人叙话。
“殿下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
“科举是为朝廷选拔人才,让学子才士有为朝廷尽力,为百姓尽心的要途。我不该玩弄权术,用它来残害兄弟,连累无辜,断送了考生们的前途。
更不该,利用老师……”
梅称舜闭上了眼,“臣一直教导殿下,为君者当存仁爱之心,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殿下现在连自己的亲人都要残害,都不仁爱,又怎么能推己及人,去爱你的百姓,爱你的天下呢?”
“是我错了,老师,我会去向陛下认错。”
梅称舜叹了一口气,抚摸着李承平的鬓发,“是你的错,也是我的错。我没有教好你,我已经向陛下认罪了,过而能改,善莫大焉,我相信殿下只是一时糊涂,往后可要记住,不可再犯了。”
李承平闻言哭着殷切道,“不,不,老师不要认罪,是我的错,我会去和陛下说明,最多……最多不过是丢了这太子之位罢了,这个太子,我早就不想做了。
老师,你不能认!陛下会杀了你,你的名声、你的清誉……全都没了……”
李承平涕泗横流,拉着梅称舜的衣袖,他有一种十分的恐慌,像雏鸟失去母亲的恐慌。
梅称舜温声道,“殿下现在的感受,就是那些学生们的感受。不管殿下和昌邑王有什么恩怨,那个叫杜近春的学生有什么错,宋清尘又有什么错?被你耽误的考生们又有什么错?
一样都是人,不是只有殿下的眼泪才珍贵。殿下心中有所爱,爱人之心,失爱之痛,天下人都是一样的。
害怕……痛苦……恐惧……这些殿下现在切身体会的感受,可有想过,他们的亲人是如何痛彻心扉?”
李承平抽噎着,低下头羞愧难当,“我……我知道了,我都明白……可是老师”他紧紧抓着他的手,眼泪落在了梅称舜的手上,“老师不能……”
梅称舜拉开了他的手,语重心长道,“就当是给殿下一个教训,既成全了你,也成全了我。”
他长叹一声,望着青灰冰冷的石砖,“该赎的罪,我的岂又比你更轻呢?殿下走吧,臣老了,心也老了。天下的前途,当握在殿下的手中,才能更长久,殿下为君,臣的亲人,天下人的亲人,才能更好地生活。
舍臣一人,保天下,殿下不必自责,也不必以为是为了殿下。昌邑王行事无节,心中犹如荒漠戈壁,寸草不生,反怀着一团业火,稍不注意,便烈火烹油,喷涌而出。这样的人做了皇帝,必会导致天下大乱,纲常颠倒。
就当是为了臣,殿下不要鲁莽!也不要再用权术害他,或许还能保得太平。须知因果轮回,由因得果,恒常守心,方为正道啊。”
“老师是怕他?大哥不会的,我知道他其实也想亲近老师,他不会害老师的。我去找舅舅,去找母后!他们一定有办法!”
“亲贤臣,远小人,殿下怎么到了如今还不明白!”梅称舜有些激动,“犯了错,就得认,天行有道,因果循环,这是臣的路,也是殿下的路!殿下得认!
受助于人,便受制于人,光有仁心还不够,殿下已成人,不能再像从前那样事事依从!”
梅称舜有些喘不上气,梅夫人闻言忙进来给他顺气,“好了,好了,少说两句吧。像训孩子似的……”
梅称舜指着李承平,皱着眉头挥手,“走吧,走!”
李承平见他如此,对他和梅夫人磕了个头,保证道,“无论如何,我一定会救老师出来的!”
梅称舜气得要打他,李承平已经大步走了出去,梅夫人无奈道,“其实你又何必回来,装作不知道这件事,不趟这趟浑水,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早晚有这么一天的,又何必……”
“你不知道,也不光是为了太子殿下。太皇太后在世时,王爷何等尊贵荣耀,皇后的母亲大长公主食邑千万,田庄铺面,绵延百里,听闻她豢养了不少私兵,培养暗卫,购置军械,加起来有好几万人。说是护卫先帝,先帝死后她交给陛下的也没多少,也没交给皇后,剩下的你猜在谁的手中?”
梅夫人有些惊惧,“你是说……”
“若逼急了他,父子反目,兄弟成仇,又是一场灾祸。若如此,还不如舍去我这一身老骨头,也算尽一尽最后的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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