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不回消息?”走廊上他的声音比电话里更直观一些。青措朝门的方向看过去,显然,程易尘就在门外,她还在想着刚才的照片,嘴上脱口而出,“就准备回呢。”“醒了就起来收拾下,我带你出去吃点东西。”“好,”说完她就挂断电话,不用怎么收拾,带来的衣服都是成套的,脸上的妆还在,她又简单补了个口红,就出门了。程易尘正坐在楼下大厅里等她,带了副墨镜。换了身休闲的短袖,随手翻阅着杂志。她走过去,程易尘拉下墨镜看着她脚上的鞋子,“你确定?”
大学刚毕业那会儿,和很多年轻人一样,青措一度也很迷茫,但她心高,又不愿受程老太照拂,尽管程老太在她跟前,说过不下五次要她先去饭店过渡一阵儿。
但她还是婉言拒绝,她可不想李茹又在她面前讲东非大裂谷、讲象群。那时候时间对她来说是很充裕的存在,所以她会在上午面试完一家公司之后,在路边扫一辆共享单车,游荡在上海的大街小巷。
去看淮海路的东正教圣母大教堂,看它蓝色的拱顶,看它彩色的琉璃窗,再或者去到梧桐树下漫步,那里到处都有法国印象派的痕迹。她会买上一个甜筒一边吃一边驻足,那段时间她是割裂的,找工作时很焦虑,但闲下来时她又很放松,这对她来说就是独属于她的减压方式。
所以就算她现在手里有些傍身的银两,这些银两足够她在上海还不错的地段买个小公寓,但她还是选择住在弄堂里。
她确实是个念旧的人,这其实一点也不好。
她洗完澡吹干头发,躺在陌生宾馆的大床上,不可否认,床是成年人的充电桩,她感觉到全身细胞都充满能量,翻来覆去却又毫无睡意,这时,手机微信震动一下。
「收拾好了吗?」是程易尘。
她没着急回复,翻身选了个更舒服的睡姿,她点开程易尘的朋友圈,分手那天他们自觉互删,这是最近才又加上的,只是为了方便工作,没别的原因。
他不常发朋友圈,一年下来也就几条动态,她缺席的那几年,程易尘也没闲着,满世界的跑,在日本滑雪,在挪威看极光,在法国巴黎塞纳河畔,在弗洛伦萨的古建筑里漫步......
她小心翼翼的点开那一张张照片,又小心翼翼的双指放大,看他在搭帐篷,看他在雪地里和朋友一起撒欢,再看他在原始森林里目视前方,脸上没有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划着划着,突然发现一条夹在其中的动态,就一张照片,没有任何配文,光线有些暗,她放到最大才能勉强看清楚,像是在广场上,周围都是来来往往的路人,她看着那地方有些眼熟,是在国内,但却因为光线的问题,看不太真切......他这中间回过国?
她脑海中划过一个问号,她手机再次响了起来,电话界面跳出来挡住图片,是程易尘。
她接通,与此同时听筒和走廊上都传来程易尘的声音,“睡醒了吗?”
“嗯......”
“那怎么不回消息?”走廊上他的声音比电话里更直观一些。
青措朝门的方向看过去,显然,程易尘就在门外,她还在想着刚才的照片,嘴上脱口而出,“就准备回呢。”
“醒了就起来收拾下,我带你出去吃点东西。”
“好,”说完她就挂断电话,不用怎么收拾,带来的衣服都是成套的,脸上的妆还在,她又简单补了个口红,就出门了。
程易尘正坐在楼下大厅里等她,带了副墨镜。换了身休闲的短袖,随手翻阅着杂志。
她走过去,程易尘拉下墨镜看着她脚上的鞋子,“你确定?”
“什么?”
“你确定你要穿高跟鞋?”
早年在酒店工作有硬性不友好规定,上班都要穿高跟鞋,虽然现在回到程记,没有这样的变态要求,但她多年来养成的习惯,正式场合还是穿高跟多一些。
“就这就挺舒服。”她没理他,先一步出宾馆大门。
这是她第一次来广州,之前对广州的印象就停留在各种甜水上,如今深临于此,有了个更直观的感受。那就是,广州的天,真的很热,比上海还要酣畅淋漓。
暑气直逼人后背脊梁和每一处毛孔,程易尘从她身后走过来,“你确定你不要换鞋子吗?现在换还来的及。我们今天可能会走很多路,还要见两组客户。”
她承认她有点点后悔,但是人已经被架在这儿,吐出去的话哪能再啪啪打脸呢?她硬着头皮摇头拒绝。
程易尘低笑一声,叫的车已经到了,他先一步坐上去。
今天先见的是下边一个供应链的货物商,程易尘又跟他敲定几个方案,实地考察一番,临签合同之时,程易尘朝她一瞥,清了清嗓子,她会意,合上笔帽笑着接腔,又把价格往下压了两成,供货商摇头不一,用粤语夹杂着普通话说价格已经是最低,实在没有办法。
她起身佯装去洗手间,留出给程易尘迂回的机会,等到她再回来的时候,供货商已经笑着给程易尘斟茶,手边有合同夹,她弯弯唇,看来价格已经压下来。
她坐下来和供应商握手互道合作愉快,手腕上下摆动间,她有一个让她后背冒汗的发现,她和程易尘还保留着童年时代的默契。
这种默契不是短时间内能够达成的,小时候他们也是这么里应外合,逃过庆福路上下的目光,骗着张姆妈,哄着老小姐,每次都是配合的滴水不漏。
她一边鄙夷着这种默契,又庆幸能有这样的默契,让他俩能在期望值之内拿下这个合同。
程易尘不动声色间将喻青措挡在身后,随后向供应商道别。从供应商那里出来,已经接近傍晚,程易尘在后边划拉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喻青措四下tຊ打量着客户的厂区,是一片空旷的厂区,东边还种植一排排大棚,南边有家禽养殖区。
她抱着肩膀眉毛拧到一起,“程易尘,你说我们要不要也养些家禽类?鸡里有柴鸡肉质紧实,又不用催熟剂,吃起来营养又健康,那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养出来不那么肥的鸭子?”
“做鸭子很考验厨师水平,鸭油在烹饪的过程中就能熬掉,保证口感肥而不腻,何必再花钱投资养殖场。”他锁屏手机,也跟着四下看了看,随后说道:“你小叔叔马上就到了。”
“谁?陈晔?他来干嘛?”
“送车,”
“......你多走几步路能怎么着啊?还要人亲自跑来广州给你送车。”
程易尘耸耸肩,“我不想走路不行啊?犯法?”
“那到时候回去,车子怎么办?”
“开回去啊,”他一脸轻松,喻青措简直要疯了,从广州到上海十五个小时的车程,开回去,这简直不可思议!她快步跑起来,赶上走在前边的程易尘,扬起的沙土让她眯起眼睛,“大少爷,你知道不知道广东到上海有多久?”
程易尘后背上已经起了一层薄汗,热风裹来的沙尘让他后悔没有带口罩出门,“你管我,”说完他就扬长而去。
喻青措愣在原地,跟这种风一阵雨一阵的领导处事,让她真的很想抓狂,程姿有句话没说错,程家上下人脑子都不太正常,她深有体会。
她看着程易尘逐渐远去的背影,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她站在原地,忽略夕阳余晖带起的地表温度,又掏出手机点开程易尘的朋友圈,她反复翻找刚才看到的那张照片,可是翻了两三遍都找不到!
她就是在一瞬间,把照片上的地方和脑海中的位置重叠在一起,越来越清晰。
奇怪,她在宾馆时,那张照片明明还在!她脑子里反复回忆着照片上的蛛丝马迹,突然她有了个清晰的认识。
那张照片,是她大学里的广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