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最后一日,正好还有十日。”绿浣咬了咬下唇,忍住情绪问道:“夫人可要去老夫人那里看看?”那么大的事,都不经过夫人,连问都不问一声,就交给了一个妾室,老夫人过河拆桥,世子也……“不必。”“是。”江清月看向白薇:“今日辛苦你了。“不过多锻炼锻炼也是好事,与其便宜了别人,不如让你多经历些。”白薇瞬间明白过来这句话的意思,不可置信的看着江清月,忍住心头狂喜,低头跪下:“夫人,奴婢没有别的想法,都是为了夫人。”
次日一早,天空下起了蒙蒙细雨。
三月的天,风里带着倒春的寒气。
江清月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一眼便看到了窗外小雨迷蒙,雨声淅淅沥沥。
绿浣进门,“夫人,你醒了。”
“嗯。”
江清月见她面色不自然,问道:
“白薇呢?”
“府中在准备世子的接风宴,她去和管事的对接府牌。”
“嗯。今儿早上你见到了了?”
“是。”
绿浣低下头,又慌张又心疼。
昨夜夫人便悄悄告诉她,将军大人来了,让她看着些白薇,还有注意外头的人。
她万万没想到,将军大人会在夫人屋里过夜。
深更半夜,一个男子悄无声息来夫人房中就已是不妥,还在这里过夜,实在是……
自家夫人实在是受了太多委屈。
江清月闭上眼睛,耳边的雨声更为清晰,风声也紧密许多,还好被子里温暖舒适。
“这样的事不会只有一次。”
她很清楚,对于东陵厌来说,自己现在还有新鲜感,总要有一阵。
她得适应,绿浣也要习惯。
“是。”绿浣低头落泪,心疼的看向自家夫人。
“夫人可要沐浴。”
“好。”
之前也有过这种事情,她心虚委屈难过,哪里敢露出一丝一毫的苗头,连早起沐浴都不敢,生怕别人看出分毫。
现在,得自己舒服了再说。
绿浣服侍江清月起床,江清月让她拿来避子丸。
沐浴完,整个人清爽多了,江清月走出门外,在回廊下的椅子上坐下。
廊下摆着圆桌,桌上早膳丰富,琉璃瓦檐垂下常春藤,雨丝飘落,美人衣袂飘飘,宁静致远,如诗如画。
江清月端坐主位,慢条斯理的吃着。
院门口传来声音,是白薇回来了。
她快步进了垂花门,脸上带着怒意,到江清月面前停下,对着江清月行了一礼,才开口:
“夫人,这褚姨娘实在太过分了。世子接风宴这么重要的事,她哪里会。真是没有金刚钻偏揽瓷器货,也不怕砸着脚。”
白薇骂骂咧咧,显然气得不轻。
江清月看她比从前重礼数,知道是自己昨儿说的话她上了心。
继续喝着百合粥,随意的问了一句:
“世子的接风宴,定在什么时候?”
“三月的最后一日,正好还有十日。”
绿浣咬了咬下唇,忍住情绪问道:“夫人可要去老夫人那里看看?”
那么大的事,都不经过夫人,连问都不问一声,就交给了一个妾室,老夫人过河拆桥,世子也……
“不必。”
“是。”
江清月看向白薇:“今日辛苦你了。
“不过多锻炼锻炼也是好事,与其便宜了别人,不如让你多经历些。”
白薇瞬间明白过来这句话的意思,不可置信的看着江清月,忍住心头狂喜,低头跪下:
“夫人,奴婢没有别的想法,都是为了夫人。”
江清月喝了一口粥,轻轻放下手中的勺子,勺子碰到碗壁,发出清脆的声音。
落在白薇心里,却有如雷股。
她屏住呼吸,不敢抬头,好一会才听到说话。
“我看你对世子是有心的,若我看错,那就算了。
“今日你和绿浣随我出门,府中的事一应交给别的人,我想应该很多人愿意。”
“夫人……”白薇抬起头来,脸色苍白一片。
看江清月的表情,摸不准她究竟什么意思。
她自然有想法,但是怕江清月诈她有非分之想。
不过现在褚姨娘进门,世子又好着褚姨娘,今日那么大的事都没有通知夫人,自己作为夫人的陪嫁丫鬟,夫人让自己上位也是情理之中……
白薇脑中来来回回想了许多。
最终一咬牙,对着江清月磕头:
“多谢夫人抬举,奴婢愿意,奴婢若有幸入了世子爷的眼,一定和夫人一条心,绝不忘了夫人的大恩大德,定结草衔环。”
绿浣气得脸都白了,却一句话都说不出。
白薇这番话,直接暴露了这个想法她有了很久很久。
作为陪嫁丫鬟,想要入姑爷的房,也在情理之中,但是……,绿浣心中说不出什么感觉,就是觉得很难受。
她和白薇一起陪着夫人长大,一起入了侯府,但是今儿发现,白薇如此陌生,像是第一日认识她一般。
绿浣不懂,她感到不适,不是因为白薇要去做姨娘,而是真实的白薇和表现出来的样子不一样。
她不敢想象那个陌生的白薇背地里做了什么,才让自家夫人对她那般警惕。
江清月微微一笑:
“起来吧。”
白薇抬头,看向江清月,确认她真的没有生气,狠狠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后背冷汗涔涔。
“是。”她战战兢兢的起身,立在一侧,不敢动。
等着江清月的指示。
江清月却一直都没有说话,四周安静,小雨淅淅沥沥,下得白薇心里发毛,暗道自己刚刚应话应快了。
夫人等了世子那么多年,现在人回来了,任谁也不会这个时候送人出去。
自己还是太心急了。
但是现在话已经说出去了,也收不回来,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了。
就算夫人没有这样的想法,她也要让夫人心甘情愿的送她上位。
“奴婢已经想好了,奴婢要做的第一件,便是找褚姨娘的错处,找到了奴婢会不动声色,一切交给夫人处置。”
“很好。”
这一回,江清月很tຊ快给了她回应。
白薇心下微微一松,暗道自己这一步走对了。
江清月:“让你出去是我的想法,但是能不能得到世子的喜欢,得看你的本事。”
“是,奴婢明白。”自从昨夜江清月问了那种话后,她就一直在想这件事。
原本她想的是,现在世子喜欢褚姨娘,是夫人需要她,她可以趁机向夫人提要求,让夫人助她上位,但是现在,她半点要求也不敢提。甚至还要舔着脸上去,要为夫人做事。
“奴婢一定能让世子爷看见奴婢。”
江清月很满意她的态度:“嗯,接下来,梧桐院和世子那边的来往,全权由你负责。”
白薇心中大喜,知道夫人是接受自己了,紧张散开些,脸上再藏不住喜意,笑道:
“是,多谢夫人抬举,奴婢一定努力。”
“下去吧。”
“是。”白薇看了江清月一眼,没有看到她神色异常,应声退了下去。
等人走远,绿浣才偷偷抹了一把泪:
“夫人,白薇她……可信吗?”
“不可信,但是,可用。”
前世伤害她的人,她都要十倍百倍奉还。
这一回,她要牵着白薇的鼻子走,让白薇依附于她,又不能背叛她。
首先第一步,就是让她一开始就和褚婉儿站在对立面,正面对上。
无论是从人情往来,还是从利益,让她们都没有一点可以合作的机会。
江清月说完,便起身,往屋中去,绿浣赶忙过来扶。
走到门口,江清月回头看了一眼桌子,对绿浣吩咐:
“梧桐院是不是有一个叫良今的丫鬟,调上来。”
“是。”
“这个名字我不喜,换一个,就叫:紫苏吧。”
“是。”
江清月进了屋,悄悄对着绿浣吩咐了几句,绿浣听完,吓了一跳。
“夫人,所有的嫁妆都送出去吗?要不要留一些?”
“不必,我放着没用,有人比我更需要它。”
前世,外祖林家,她的亲舅舅经商看好一批绸缎,因为没有钱,而把好生意让给了其他人,错过一大笔收入不说,把钱压在另外一批首饰上,却涉嫌朝中官员收受贿赂被朝廷没收,一夜之间倾家荡产。
这一世,她要避免这件悲剧。
身为举人的二舅舅,在这月底染上一场恶疾,因为缺三两人参没了命。
这一世,她要救下二舅舅。
外祖林家以前也算书香门第,只是在贵人遍地的京城实在不够看。
后来遭了难,是她的祖父无意中救了林家,恰好她父亲偶然见过母亲一面,被她母亲的美貌吸引,想要纳入府中。
林家的女子不为妾,但是林家在京城,门第根本不够看,自然够不着朝廷大员的正妻。
她母亲不愿让父母为难,同意了入门。
这才入江府为贵妾。
却不想,江府这座牢笼是龙潭虎穴,在她还是幼年时,母亲便香消玉殒。
从前,对于母亲的死,她也以为就是像外人说的那样,红颜薄命。
现在自己经历了一世,她不这么想了。
人之初性本恶。
回想在府中时候的种种,她几乎确定母亲的死有蹊跷。
这一回,她要找到证据,要让做了坏事的人:杀人偿命。
更要护着母亲的亲人。
绿浣还是劝:“夫人,多少留一些,总要用到钱的。”
江清月摇头:“不必,我拿出来有一点,够用了,去办吧。”
若她要用钱,侯府不给还有东陵厌。
从前她一针一线都不敢用别人的,一世苦的经历让她明白一个道理:
别人的东西,只要不犯律法,都可以用,只要对方愿意给,自己也不贪心,没有任何问题。
这一世,她不想做个道德感太强的人,她想要自私一点,任性一点。
太懂事的人,好累。
“今日开始准备接风宴,府中来往本就多,不会有人注意到我们。
“你现在把东西整理好,大件留着以后再运,不值钱的挑出来。
“值钱的堆箱压实,就大大方方用马车运出去,到时候我会一起。
“昨日收拾的时候我看过了,大头一马车就能运出去。
“还有,前头有两个叫大武小武的打洒小厮,是守门老俞的外孙,你把他们调过来当差。
“若有人问起,就说以前的用着不顺手,我随意在外院挑了两个,以后做我的护院和车夫。”
“是。”绿浣看自家夫人有计划,也不再说别的,应声退下。
绿浣离开,江清月在窗前坐下。
梧桐院静悄悄的,能隐约听到外头的喧闹声。
江清月一点也不在意。
她在想好几件事:
——三日后的回门,她要把母亲的人都带走。再买一套宅院安置她们。
——今日要怎么悄悄把嫁妆送到林家手上。
——接风宴,既然褚婉儿想操心,就让她去。正好把中馈交出去。
这千疮百孔的侯府,她早就不想顶了。
就让大家都看看,真实的侯府是什么样子了。
她很期待看到他们的表情。
……
江清月静静的喝着茶,把这几日的事情从头到尾想了个遍。
心中有了底,眉目也越发坚定。
只是有一样……
东陵厌。
其它的事情,她都有计划和打算,唯有东陵厌……
她不知道会有什么变动,会有什么影响,会走向何方。
她轻抿了一口茶。
放下茶杯,茶杯在红木雕花的桌上发出一声闷响,像平静的湖水中落下一块石子,静水流深,激起一圈涟漪,向远处漾去,最后归于平静。
一壶茶喝完,绿浣回来,身后带着一人。
二人走到江清月面前停下,绿浣身后的人往前一步,对着江清月跪下:
“奴婢紫苏见过夫人。”
“嗯,起来吧。”
紫苏依言起身,低头侯在一侧。
江清月打量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我身边原本有绿浣和白薇二人,白薇以后负责外头的事,我身边便只有绿浣一人,现在把你调来我身边伺候,你可愿意?”
“回夫人的话,奴婢愿意。”
江清月对着她笑了笑。
前世,她被诬陷和下人私通,薛非暮毒打,关在柴房,是紫苏,悄悄给她送了一顿干净的饭菜。
紫苏说,是因为有一次她被小厮欺负,是夫人保护了她,还把小厮遣出去,帮她讨回了公道。她说夫人良善,不是坏人。
江清月都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但是紫苏记得。
她觉得,如此懂得知恩的人,也一定不是坏人。
“好,你先熟悉几日,以后顶替白薇,不会的问绿浣就好,绿浣是我信任的人。”
“是,奴婢明白。”紫苏一下就听出了江清月话里的意思。
有事问绿浣而不是白薇。
“好,一会我会带着绿浣出门,你守好梧桐院。”
“是。”紫苏应声。
能看得出,紫苏还有些紧张。
江清月又对着她笑了笑,语气温和:
“若有人来,不用怕,一应等我回来再说。”
“是,奴婢谨记。”
“嗯。”
江清月回屋换了一件外衫,带着绿浣出了门。
梧桐院内,紫苏目送着二人离开,攥住衣袖的手终于松开。
夫人那般良善之人,她一定要好好做事。
她好不容易才调来梧桐院做工,现在有幸能到夫人身边,实在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她一定要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