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谢卿白就这么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一直站在原地,也未再出声。就这样苦苦等待,约莫过去半刻,宋恭终于带着琴姨娘过来了。刚进门时,琴姨娘浑身发抖,扶着门框,似乎没有了再走一步的力气。她面上毫无血色,才这么一会儿不见,唇上就已出现干裂的裂纹,似ʝʂɠ乎被刚才发生的事吓得不轻。卢蓉连
谢卿白眸光微动,带着几分审视和排斥,上下打量娇蓉蓉。
她如此情急恳求他救琴姨娘,怕是担心自己也被赶出谢府吧?
这种女人,向来只会为自己着想。
谢卿白起身,去一旁的茶桌坐下,拿起那盏白玉茶壶倒了杯茶,浅浅饮上一口,并没有再出声回答。
反正,眼下着急的是娇蓉蓉,可不是他。
果不其然,卢蓉见他这副爱搭不理的样子,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说的复杂。
她曾经在谢府四年,记忆中的谢卿白是温润如玉、乖巧顺从的,和现如今眼前的人截然不同。她忽然有些搞不明白——到底哪副才是他真正的面孔?
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琴姨娘那边恐怕撑不了多久。
卢蓉知道,自己必须得说点东西出来……
衣袖已被她揉捏得皱皱巴巴,卢蓉微微抿着唇,蹙眉好半晌。才犹豫再三,装出一副不得已开口的样子:“卢姑娘曾赠我一幅画……”
谢卿白的目光如同刀子般骤然间甩了过来,动作之大,甚至还不小心将他手边的茶杯给推倒,泄出不少水来,滴答落在桌边他的衣摆上:“什么时候?”
卢蓉多看了几眼这个尚且还在提溜转的茶杯,不免有些奇怪。
谢卿白什么时候对自己的事这么上心?
将心中情绪暂且压下去,她斟酌开口道:“是三个月前,卢姑娘出事前画与我的。”
“画在哪里?”
谢卿白说话时,嗓音沉得可怕,愣是叫卢蓉没敢正眼瞧他。
卢蓉放出了鱼饵,就不打算再多透露什么了,而是继续顾左右而言他起来:“我姑母马上就会被带走了,二爷求您救救她。”
谢卿白猛地握紧茶杯。
他算是看出来了,今日若是不先帮眼前这女人一把,给她吃点甜枣,怕是轻易听不到他想要知道的事情。
谢卿白眼神逐渐冷了下来,在沉默半晌后,他慢慢站起身来,走到卢蓉面前来:“你胆子可真大。”
卢蓉立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求二爷。”
谢卿白居高临下站着,目光打量着跪在地面的卢蓉。
不知过了多久,他倏地伸出修长的手,用力握起了她下巴,迫使她抬头看向自己。
卢蓉抬起头来,她的眼睛直视着他,明明跪下哀求他的时候是一副可怜模样,但那双眼睛却没有丝毫怯意,仿佛她虽然是跪着,却依旧挺直了腰杆一样。
这个女人……
谢卿白眯了眯眼睛,他忽然指尖微动,整个人倾身下来,靠得她很近:“你想救琴姨娘,不过是为了留在府上。”
他的指腹磨蹭着她的下巴,微微的疼,又带来一丝羞于启齿的痒意,让卢蓉的脸瞬间涨红!
这离得实在太近!他的气息已然打在她脸上。
谢卿白的声音还在幽幽传来:“但留在府上的方法有很多。你若愿意,我可以收你进我院子,从此以后,你也不必担惊受怕。”
卢蓉脑子如被敲了重重一棒,嗡嗡作响!
搞什么名堂?!
谢卿白你居然是这种人?从前你那些青涩温润都他妈是装的吗?!
没想到你温润如玉的底子里,居然是个流氓色胚?!想收她入房?当小妾还是暖床丫头?
想得挺美啊——
越想,卢蓉心中就越发慌乱,表情如染缸一般五颜六色。
过了短短几个呼吸间,她已经镇定了下来,赶忙装作羞涩,直接轻轻按在他手上,脑袋却撇过去,躲开了他的手:“二爷……我、我与姑母情深义重……”
谢卿白面不改色:“你不愿意?”
“姑母对我恩重如山,我不能见死不救。”卢蓉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眼底涌出莹莹泪水,“求二爷救救她吧。”
“难不成……你不想进我的院子?”谢卿白可不会轻易信她。
他缓缓直起身,恢复了居高临下的姿态。
卢蓉继续装羞涩,浓密的睫毛下眼泪已经刷刷淌了下来:“我虽想服侍二爷……可是姑母如今遇难,我如何能不帮她。二爷,求您,救救琴姨娘吧!求求您了!”
谢卿白眉毛动了一下,唇角戏谑弧度也拉下去几分,表情有了细微变化,似乎在观察卢蓉现在所说的话的真假。
他显然有些惊诧:倒是看不出来,这个平日里只知道花枝招展的女人,居然还有些亲情?
可……她是真心想救琴姨娘吗?
又或是为了旁的目的?
他就这样冷漠的站了许久,卢蓉就这么一直跪着,没有丝毫从前的谄媚和骄缠。
片刻后,谢卿白长袖一负,再次侧过头来低头看她,淡淡开口道:“我可以为你拖延一些时间,你若是真有那幅画,我便可以替你将琴姨娘救下来。”
“多谢二爷!”卢蓉眼睛一亮,忙磕头道谢。
见她当真是欣喜模样,谢卿白微微眯了眯眼,随后摆摆手,命门外的宋恭去二房院里一趟。
卢蓉不愿待在这房中太久,可也不愿离开,谁又知道若是离开了,会不会又无端生出旁的变故来?
她起身后侧立在旁边,也不敢再看向谢卿白。
而谢卿白就这么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一直站在原地,也未再出声。
就这样苦苦等待,约莫过去半刻,宋恭终于带着琴姨娘过来了。
刚进门时,琴姨娘浑身发抖,扶着门框,似乎没有了再走一步的力气。
她面上毫无血色,才这么一会儿不见,唇上就已出现干裂的裂纹,似ʝʂɠ乎被刚才发生的事吓得不轻。
卢蓉连忙扶着她到桌边,给她倒上一杯茶,让她压压惊。
谢卿白看了她们一眼,随后转向宋恭,问道:“你寻了个什么借口?”
“只说二爷院里丢了东西,有人看见琴姨娘来过,便带去问话。”宋恭恭敬回答,“王嬷嬷那还等着我去回复。”
谢卿白点点头,看向卢蓉,冲她扬了扬下巴:“你去将画找出来,只给你半个时辰,速速回来。”
卢蓉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琴姨娘,强忍下想要强行将她带走的冲动,点头应下。
……
其实哪儿来的画,不过是卢蓉找的借口!
眼下要拖住谢卿白,她只能临时画一幅!
卢蓉匆匆赶往绣绮院,一路疾走,本就不怎么整洁的发丝都给跑乱了。
等回到院子里,赫然发现院里其他小厮丫鬟不知道去了哪里,瞧不见半个人影。
也罢,省得碍她的事。
她回屋后四处寻找,将所有柜子翻了个遍,就差没有将被褥掀开来找。
好不容易找到了笔墨纸砚,便立刻从旁边茶壶里倒了水在砚台中,快速磨墨起来。
娇蓉蓉虽识字,文采却并不好,只是为了吸引谢卿白注意,也学着旁人打造了才女形象,买了不少这些东西,左右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如此想着,墨已逐渐浓郁,她立刻摊开纸磨墨,脑海快速构思。
片刻后,她干脆利落的几笔便在纸上落下。
为了防止墨干得慢,她甚至不惜俯身一边画,口中一边吹,等时辰过了大半,画面已呈现了一幅锦鲤图!
“差不多就这样吧。”
时间快来不及了。
卢蓉匆匆署名题字,等笔墨又干了些,便立刻拿着画,往谢卿白院处赶。
一路上,她也不敢把画卷起来,只提着,让画微微展开,希望能被风吹一吹,早些全部干透。
***
书房内,茶桌上的水已经全部被擦干净。
谢卿白继续坐在桌边,喝着新的茶。淡绿色的茶水落在他唇间,留下湿润的颜色。
他看了眼坐在旁边的琴姨娘,随后转向另一侧的宋恭,开口道:“还剩多少时间?”
“还有半刻钟。”宋恭回道。
谢卿白微微蹙眉,手放下了茶杯,指尖轻轻敲击桌面,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烦:“你在府上,有见过娇蓉蓉与那人碰过面吗?”
谢卿白口中的那人指的是谁,宋恭自然知晓。
他回忆了一下,随后恭敬答道:“似乎不曾见过。”
谢卿白表情古怪,侧头思索了一下卢蓉刚才说的话。无论她说的是真是假,待会儿且看她拿不拿得出来画就是了。
若是她拿不出她来……
“二爷!”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声音。
是卢蓉赶回来了!
她匆匆推门进来,额间沁出薄汗,也顾不上擦拭,急忙将画递到谢卿白面前:“二爷,画在这儿,您可过目。”
她手中的画仅仅是一张宣纸,甚至没有裱在画卷上,就这么摊开带了进来,颇有些草率的意思。
谢卿白忍不住皱起了眉:就这么粗糙的一张纸,还要找那么久?
卢蓉一路过来,画早已大干,看他不给反应,便忙将画摊开在桌上。
“我、我原以为是在柜中,找了许久。后来才知道一直放另一间屋的桌上,这只是来不及裱画。”像是怕他怀疑似的,卢蓉连忙解释。
谢卿白也不可能去娇蓉蓉闺房,想来无法验证。
她几句话解释了缘由,谢卿白淡淡扫了她一眼,也没有多说什么。
他径直走到桌前,视线落在了桌面的画上,神情瞬间带了丝温和。
白色的宣纸薄如蝉翼:画上缀着几株秋海棠,红艳如火、娇艳欲滴,十分惹人怜爱,海棠花下的清渠隐匿在花丛中,五条金红锦鲤在其中游水,两条大,三条小,一并游着,好不惬意。
目光微微转移,瞧见旁边还有落款——卢蓉。
这确确实实是卢蓉的字和画!谢卿白瞳孔骤然紧缩。
他一直记得这幅画中的场景……
那是半年前,他们三人去卢蓉院中问安,看见卢蓉坐在小池旁缝制嫁衣——再过半年,她便会嫁入谢府。
三弟过去逗弄池子里的鲤鱼,他性子跳脱,又好动,明明已至弱冠,却还像个顽童:「这怎么多了三条小鱼?」
那时,三弟曾这么问她。
因为他们都知道,她院里的池子中,本是只有两条鱼。
此时,正好有风吹过来,身旁那棵梨花树的枝叶轻轻一晃,花瓣簌簌落下来,从眼帘下飞过。
卢蓉便在这个时候开口,她微微弯起眼眉笑着:「等我嫁进府来,我们便是一家五口啦。你看,这一条是你,这一条你二哥,还有那一条躲在角落的,是你大哥。」
而现在眼前这幅画上的五条鱼,与当初水中的样子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