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琴姨娘被押跪在地上,动弹不得,眼中已然含着泪水。琴姨娘可是娇蓉蓉继续待在谢府的唯一指望,若是出了事,她怕是也没法留在谢府!想到这里,卢蓉咬牙上前——“姑母!”琴姨娘与娇蓉蓉算是表亲,亲缘关系隔得甚远,非要说的话,这姑母也是娇蓉蓉
窗外已是一片暗色,漫天星辰压在四角屋檐之下。
卢蓉终是有些困意,她不再强撑,褪下衣物,躺去床榻上,将自己埋进柔软被褥中。
被子上留着淡淡的檀木香,又或许是别的熏蚊虫的香儿,令她心神逐渐放松,有了昏昏欲睡的意思。
疲累再度席卷而来,她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天蒙蒙亮,鸡鸣了好几声。
倏然,屋外传来重重的敲门声——
“姑娘!姑娘!”
门外,是桃琴的声音。
卢蓉脑子尚且还不大清醒,她慢慢坐起身来,微微敛着眼眸。桃琴是娇蓉蓉带入谢府的丫鬟,忠心有余却不够稳重,还需调教。
桃琴一直没等到卢蓉回复,她实在着急,也不等她传唤便按耐不住推开门冲了进来!
“姑娘!琴姨娘出事儿了!”
卢蓉表情一惊:“出什么事?”
“是崔老夫人!她发现琴姨娘偷拿了府上的银钱玉器,要将她发卖了去!”桃琴焦急回道。
“怎么回事?”
卢蓉当然知道崔老夫人是谁。
谢家有两房,一房为谢玄临,二房为谢高释。
谢玄临和谢高释的父亲是已仙逝的邢国公谢彦谦,后谢玄临袭承爵位成为谢家家主,但二房谢高释因娶昀湘公主也成了驸马都尉,在谢府与谢玄临分庭抗礼。
昀湘公主入谢府时带了不少宫女和嬷嬷入府,接手了府内不少大大小小管家的事务。
因为谢玄临占着国公名头,昀湘公主在府上一直与大房不对付,曾几次三番密谋废黜谢玄临而夺其封爵无果。因而府上的人也分成了两波,一波站大房谢玄临,一波跟随公主与谢高释。
这崔老夫人是谢玄临的生母,出身陇西崔氏,是银青光禄大夫崔玄道的堂姐妹。若她当初嫁给谢玄临,崔老夫人便是自己的婆母。
可崔老夫人是大房这一支的,为什么会去发卖二房的姨娘?
卢蓉急忙起身,匆匆披上衣服。
桃琴将卢蓉搀扶到水盆旁,又朝门外喊:“翠香!帮姑娘打水来!翠香?”
她喊得嗓子都疼了,却不见另一个丫鬟进来,喊了几遍也没有人,心下更着急了:“这死丫头哪儿去了?”
卢蓉眼皮微微跳动,意识到不对。
按娇蓉蓉的记忆,平日里那些丫鬟小厮即便对她多有抱怨,却也不敢真的顶撞。但昨夜回院中时,小厮却不见人影,而屋里守夜的翠香更是出言讽刺,与平日里完全不同!
“坏了,谢府怕是出了什么事!”
卢蓉知道不能再浪费时间,便直接抬手取下木架上的巾布随意擦拭了面颊,对着铜镜简单梳理头发和衣裳,随后立刻让桃琴带路。
***
谢府的两房同在一个府内,不过是分在两处围墙。
据说原是中间没有围墙,因昀湘公主入府后,额外扩建了一处院子,便将两房隔开,只留中间一道长廊。
和他们的相比,卢蓉如今居住的绣绮院比较偏远,正巧落在长廊附近,与大房的一处围墙紧挨着。
匆忙穿过长廊,她赶着去琴姨娘的院子。
谁知才刚到门口,还不曾踏进院子里,便远远瞧见几个嬷嬷正按住一个女子。
女子跪在地上,发丝凌乱,披散在脸上。也不知是不是被那几个嬷嬷给弄乱的。
“给我老实些!”
一个穿金戴银的婆子,动作颇为粗鲁地掐住这女子的嘴,迫使她张开嘴,仔细瞧她的牙口。
卢蓉一看,那女子正是琴姨娘!
站在旁边带着一群人押住琴姨娘的嬷嬷,她竟也十分熟悉,是跟在崔老夫人身边的王嬷嬷!
眼下这情况实在不对劲!王嬷嬷是崔老夫人身边的人,二房的人为什么不是由二房的发落,而是让崔老夫人来发卖?
再者娇蓉蓉这般身份本就尴尬,她可不适合以这个身份,在这种时候出面。
此时琴姨娘被押跪在地上,动弹不得,眼中已然含着泪水。
琴姨娘可是娇蓉蓉继续待在谢府的唯一指望,若是出了事,她怕是也没法留在谢府!
想到这里,卢蓉咬牙上前——
“姑母!”
琴姨娘与娇蓉蓉算是表亲,亲缘关系隔得甚远,非要说的话,这姑母也是娇蓉蓉为了攀关系硬认下来的,但此刻卢蓉却喊得情真意切。
被扣押的女人用了些力,这才得以扭头朝声音方向看过来。
抬头看到卢蓉的瞬间,琴姨娘强忍着的泪便夺眶而出:“蓉儿!!”
王嬷嬷有些不满,竟找来一块破布塞进她嘴里,堵住呜咽。
王嬷嬷还给押着她的人使了个眼色,后者加重几分力道,迫使琴姨娘的背更加弯曲,几乎要贴在地上,颇为狼狈。
那泪水让卢蓉真情实意为之动容,连忙推开那些人,扑过去抱住琴姨娘。
她轻抚怀中人的背,怀中人的颤抖甚至传到了她身上。
卢蓉眼中闪过愠怒,抬头看向王嬷嬷时,已尽数收敛,独独留下些不解和急切:“王嬷嬷!为何要发卖我姑母?姑母好好待在长廊那头,怎么也坏不了崔老夫人什么事啊!”
这话言外之意很明显。
琴姨娘是二房的人,不管怎么说法,也不至于让大房的人来发卖吧?
王嬷嬷也没料到平日里那缩头乌龟般的娇蓉蓉居然赶来了。
而且瞧今日这娇蓉蓉,脸上不如往常一样擦脂抹粉,倒看着清丽了几分。难怪平日里三不五时的去勾引二爷。
王嬷嬷心中冷哼,但她处事到底与那周嬷嬷不同,虽手段果敢狠戾,倒也面上常带笑容。
只笑呵呵地看了卢蓉一会儿,才回道:“娇姑娘有所不知,琴姨娘偷拿了公主留在府上的首饰,这是要论罪的。好在我家夫人先发现了,将东西放了回去,也不好声张。这才抓了琴姨娘,只将她发卖出去。”
卢蓉知道王嬷嬷秉性,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她是笑面虎。
此时也不敢硬碰硬,更不敢直接替琴姨娘开脱,便拿公主的由头,为琴姨娘拖延时间:“不会的!琴姨娘怎敢拿公主的首饰!王嬷嬷,您是好人,求您放过姨娘吧。让我带姨娘去求公主,我们找公主求求情。”
毕竟二房的事,应当由二房解决!
怎料刚说完,琴姨娘的眼泪更是止不住了。几位嬷嬷露出不屑的神情,看向卢蓉,如看傻子。
王嬷嬷依旧笑着:“娇姑娘只住在院里,可能不清楚二房这边发生了什么事,前日早上,公主与二老爷已经被大理寺的差爷拿了去,现下她可管不了这府上的事了。”
什么?!
卢蓉瞳孔骤然紧缩,嘴微微张着,刚想说的话全卡在ʝʂɠ喉咙里。
昀湘公主和谢高释被抓了?这怎么可能?昀湘公主可是皇室的人!这是犯了什么大事?不对……若是犯了大事,恐整个谢府都会被牵连,又怎的只抓了二房的人?
卢蓉脸上表情瞬息万变,但此刻已意识到为什么崔老夫人要插手二房的事了!
昀湘公主和谢高释被抓,二房没了主事之人,崔老夫人自然可以插手!
当初谢玄临还活着的时候都被二房压制,谢凌风一袭爵,居然直接拉下了谢高释?他是怎么做到的?
卢蓉脑海中不自觉回忆起那晚发生的事情,浑身顿生一股寒凉。
谢凌风冷漠的面孔和冰冷的手,仿佛此刻还历历在目。
浮动的床帘,强壮的手臂,他死死按着她,冰冷的手指仿佛是缠上的毒蛇,寒冷刺骨,更是毫不犹豫地将毒酒灌进了她口中:「母亲,喝了吧。别让父亲一人在黄泉路上度日。」
“娇姑娘,请先让一让,别耽误了我们的事儿。”
王嬷嬷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卢蓉下意识紧了紧手上的力道。
她很清楚,此刻琴姨娘若是被发卖,她将失去唯一的靠山,处境也会十分危险!
甚至结果,她都能料想到——她会被送出谢府,回到原本的娇家,到时候甚至可能会被娇蓉蓉的父亲直接卖给别的人,为婢为妾!
不行,她要救下琴姨娘!
嬷嬷们伸过来的手,被抬起头的卢蓉拦下。
她双眼通红,声音带着哽咽,带着颤抖,怯怯开口:“王嬷嬷,求您高抬贵手,求您再等一等,我这就去求求老夫人!”
“娇姑娘,夫人已出门上香了,你今日见不着她。”
王嬷嬷依旧是笑眯眯的,并且挥了挥手,让那些嬷嬷们继续上前。
那些被卢蓉拦住的嬷嬷们再度伸手,且这次态度强硬,卢蓉竟没能挡住。
琴姨娘口中破布还塞着,说不出半句话,就连哭声也只是隐隐约约。
看样子崔老夫人是下定决心要清理二房屋子的人了!
卢蓉脑海闪过无数可以求助的身影,她在府上这四年,认识的人不少,但王嬷嬷是崔老夫人的人,代表的就是崔老夫人……从前便是她或谢玄临,都要对崔老夫人恭恭敬敬……
而眼下能求助的,或许只有从前那三位继子了!
谢凌风,谢卿白,谢修河!
谢修河一直在军营中,恐怕见不上面;谢凌风冷漠孤傲又残忍,别说求他,跟他说句话没准都要被打板子……唯有谢卿白。
谢卿白虽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但至少表面功夫他做的住。
她只能去找谢卿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