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这四年镇南将军对她管教甚严,但沈妙容瞧着,裴月依然没什么长进。骂她姓沈的狗腿子,岂不是凌砚是狗!沈妙容不想在凌砚面前再次与裴月撕起来,只等凌砚听到裴月暗戳戳骂他的话,能变脸发作一二。谁知等了一会儿,不仅等来了凌砚的沉默,还等来了凌砚对她打发的言辞,“妙容,我和甄娘子有些许私事要处理,你先乘车回去。”“表哥……”沈妙容拉着长腔表示不满。凌砚冷淡地看了她一眼,其中意思不容拒绝。沈妙容悻悻不敢多言,“好吧,好吧,那表哥你忙完早点回府。”今年约了好几次,第一次把凌砚约出来,居然还被裴月破坏了,晦气晦气。
裴月被父亲拘在府里,但她对《女则》《女戒》毫无兴趣,备了纸笔,使唤翠丫代她誊抄。
两主仆都是心大的,裴月初经人事,翠丫还是黄花闺女,都没想起来事后要喝避子汤以防万一。
直到裴月听说府里看门的大狗狗生了一窝小崽崽,这才想起那晚凌砚也留了不少他的子孙在她肚子里。
这都过了几日,再喝避子汤恐怕无效。
裴月又是个惯来怕苦的,想想妇人怀孕貌似还挺艰难,庙里边的送子观音从来香火不断,一波接一波的贵妇新媳去拜去求。
凌砚吃了药,喝了酒,估计身体也不行了,哪有那么灵验,叫他一发击中。
若是有了偷偷生下来,老甄家算是有后,叫父亲母亲带外孙,省得他们天天催她嫁人。
肯定不会中、不会中,连府里的狗狗,她瞧着都是互相交配好几回才怀上的崽。
哪有人一夜就有的。
裴月如是安慰自已,想通之后,很快将此事抛之脑后。
闲暇时甩鞭子、踢毽子强身健体,恰逢春,桃花流水鲫鱼肥,裴月有口福,隔三差五吃上一锅炖得鲜香四溢的美味鱼汤。
日子过得轻松惬意,除了没有自由。
待月满解了禁足,已是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容华山古寺地处高山,因气温偏低而春意迟迟,每年四月人间花谢,山上桃李才新蕊初绽,恋春的游人纷至沓来,络绎不绝。
长安不少情愫暗生的郎君贵女,也爱相约此地。
裴月每年都会过去,倒不是去看旁人秀恩爱,只容华山山顶集天地之灵气,栽出来的桃花用来酿酒比寻常的更好喝些。
裴月决定要做个辣手摧花的无情人,吩咐翠丫带上装花的陶罐,备了车辇,一路浩浩荡荡行去。
马车停在山道边上,翠丫扶裴月下了车,今日天气和暖,曦阳明媚,裴月没走多久就热得春衫微湿,双颊泛红。
寻到一处桃花繁盛荫凉地,裴月见桃下有石凳,当即也不讲究,不等翠丫擦拭干净,一屁股坐在上面。
“哎,娘子……”翠丫赶忙叫唤提醒。
裴月不在意地摆摆手,从带来的包袱里拿出水壶,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用袖子一抹嘴边残留的水渍,开始悠哉悠哉地吃起匣子里的樱桃。
樱桃是在家里一早就濯干净的,何氏知她今日上山,特意嘱咐婢女给她带上。
红如玛瑙,甜中带酸,裴月吃得津津有味,但抬眼,远远地看到有一对璧人走向这边。
郎才女貌,并肩而行,裴月手里的樱桃“啪嗒”一声掉了下来。
“娘子,怎么了?”见裴月失态,翠丫不解,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桃林小径里,郎君着鸦青长衫,身姿挺拔颀秀,步伐干净利落,如行在轻云薄雾中,极尽落落优雅。
日光斜斜地从桃枝里映下,隐约可见他鼻梁挺直,薄唇翕动,似乎在和身旁的女子说着什么。
那女子身量高挑而窈窕,举止大方得体,一袭湖水蓝的衣裙,衬得她容姿明艳,气度高雅。
两人外貌引人注目,正是安国公府的崔世子和沈相公家的孙女沈妙容。
翠丫觑了眼裴月的脸色,见她有点不大高兴,小声劝道:“娘子,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坐吧。”
“凭什么我要换地方坐?”裴月不悦翻了个白眼,“是我被狗咬了一口,狗见我都不躲,我为什么要躲狗。”
说完不解气,嫌恶地啐了一声:“咬完我就这么急着去咬别人,这狗真恶心!”
翠丫楞楞地听着裴月的一番忿忿,似懂非懂,半晌才明白过来,裴月说的狗是崔世子,咬完娘子再咬别人,这个“咬”,是睡的意思?
“娘子……”翠丫嗫嚅着,不知该说什么好。
许是裴月的目光太热切,凌砚很快也看到了裴月,见她在桃树下歪着头吃樱桃,小嘴嚼得极快,咬牙切齿般的。
男女春风一度,身体上有了关系,嘴上说各走一边,可再见面心里总没有那么清白坦然。
若是从前,凌砚肯定领着沈妙容目不斜视就从裴月跟前走过了,可这会儿,脚下如同灌铅,迈不动步子。
“怎么了,表哥?”沈妙容见凌砚顿步,出声问道。
凌砚淡然一笑:“没事,我们换条路走吧。”
沈妙容自然也看到了大庭广众之下一脸毫无吃相的裴月,撇嘴轻笑了下,随着凌砚往回走去。
盯着他俩的背影,裴月气愤不已,如果双目能喷火,她肯定一下烧死这对看不起人的狗男女。
翠丫可忍,裴月不能忍。裴月咬了咬牙,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把翠丫吓了一跳。
这双手握拳,气势汹汹的模样是要打架?
只见裴月曲腿半蹲,作了个提气吐纳的姿势,深呼吸一口气用力吐出。
然后起身快行,盈盈一笑,在凌砚和沈妙容身后,娇声娇气地问候:“崔大人,一月不见,别来无恙呀?”
凌砚闻声,缓缓转身,见裴月抿着嫣红的小嘴,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
裴月回长安这几年深入简出,原本在边关晒得黝黑的皮肤已经养得白里透粉,唇色又生得红润。
此时浸染了樱桃的汁液,两片饱满的唇瓣,在日头下闪着亮晶晶的艳丽光泽。
沈妙容不以为奇,裴月五官本就生得精致俏丽,只漂亮归漂亮,娇蛮任性,毫无学识,左右不过是个草包美人罢了。
凌砚盯着裴月红艳的嘴唇多看了几眼,似乎想到了什么,目光不经意地掠过她下裙,转瞬移开。
清嗓轻咳一声,客气而疏离地回答:“崔某一切都好,多谢甄娘子关心。”
“可我不好啊。”裴月眼皮儿一拉,旁若无人地与凌砚抱怨,“那日一别,我在家抄了一百遍《女则》和《女戒》,手腕都累肿了。”
她声音娇软,还提袖露出一段莹白的皓腕,在凌砚眼前晃了晃。
沈妙容深感无语。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居然在死对头跟前矫揉造作地使美人计。
镇南将军府已经磕碜到需要女儿出卖色相,来讨好安国公府了吗?
她当即顾不得淑女礼仪,阴阳怪气道:“甄娘子有病就去治,在刑部侍郎面前胡言乱语,当心找个由头再把你抓进去吃牢饭。”
提起此事,裴月就心中恼火,愤愤瞪了眼凌砚,望着沈妙容举唇反诘:“我和你表哥说话,正主还没表态,你一个狗腿子插什么嘴!”
沈妙容上一次被骂是四年前在安国公府,她和裴月起了争执,裴月不仅打人,还骂她“小娘皮”、“小狲猢”,凌砚来后,还骂凌砚“有珠无眼”。
蠢得要死,连个成语“有眼无珠”都不会用,还东施效颦,贻笑大方。
听说这四年镇南将军对她管教甚严,但沈妙容瞧着,裴月依然没什么长进。骂她姓沈的狗腿子,岂不是凌砚是狗!
沈妙容不想在凌砚面前再次与裴月撕起来,只等凌砚听到裴月暗戳戳骂他的话,能变脸发作一二。
谁知等了一会儿,不仅等来了凌砚的沉默,还等来了凌砚对她打发的言辞,“妙容,我和甄娘子有些许私事要处理,你先乘车回去。”
“表哥……”沈妙容拉着长腔表示不满。
凌砚冷淡地看了她一眼,其中意思不容拒绝。
沈妙容悻悻不敢多言,“好吧,好吧,那表哥你忙完早点回府。”今年约了好几次,第一次把凌砚约出来,居然还被裴月破坏了,晦气晦气。
沈妙容恨恨地瞪了下裴月,转身后踩在地上的步子都踏重了些,碾花成泥。
裴月见沈妙容吃瘪,欣喜不已,夹着嗓子娇滴滴地再添把火:“崔大人,你对珠珠可真好呀!”
远远听到的沈妙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