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府凤阁上,宋妙元临风而立,远远的望见了临清的身影。她挽了挽衣袖,从琴台前坐了下来。滑指轻摇,曲声如颤般流淌出来,提气微动,一曲离怨悠悠入耳。风动发丝,临清闻声停顿了片刻。琴声沉闷,如同敲击在心头上的槌一样,一下一下,提醒她不要忘记那些难捱的过往。跳动的音弦拉紧她的神经,让她狠狠痛了一下。她堪堪站定,一时竟没了上前的勇气。凤阁琴台上的宋妙元,余光触及,不动声色的将这一切收归眼底。
她静坐抬眸,眼底的疑惑越来越深。
事实也正是如此。
一向温柔的临清同康王在一块时,好似会不加掩饰的锋芒毕露。
宋妙元很是不解。
直到傍晚时分,她乘上轿辇离开郡主府,轿子摇摇晃晃出了内院,堪堪行至后院门前。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她稳住心神,仔细听了一下。
是女人的声音。
“郡主又发脾气了,王爷次次来,她次次都心气儿不顺。”
“世人都知王爷独宠他这个妹妹,郡主怎么不知足呢……”
轻灵的声音跃入耳中,不禁勾起了宋妙元的好奇心。
“若能知足,郡主便不是郡主了,主子之间的事繁琐复杂,不是我们这些下人能随意置喙的。”
此言一出,她隐隐觉得背后的事不简单。
她清清嗓子,“停轿。”
“这曲谱忘记给郡主留下了,可否等候片刻,容我送去?”
撂了这话,她怀揣谱子下了轿,转头便进了一旁的秋坛院。
半人高的各色秋菊迎风而立,摇摇晃晃的散着香气,她折了一支绣球菊,四下望时看到了不远处树下乘凉浣衣的丫鬟。
年纪稍大一些的坐在中间,示意她们不要乱说话。
“我只是好奇嘛,郡主平日待我们极好,可王爷一来她便阴晴不定。”
十多岁的小丫鬟眉头锁着,甚是烦恼。
“你们啊也别怪罪郡主。”正央的女子压低声音,轻叹口气,“郡主从前有个心上人,两情相悦,被王爷……硬生生拆散了。”
宋妙元眼皮跳动,不禁眯了眯眼睛。
她从未听说过这种事。
“啊?”
“王爷为什么这么做?”
好端端的拆别人婚姻,一般人的确做不出来。
“嘘,听说王爷早就为郡主物色好了人选,正是吏部尚书家的二公子。”
此言一出,众人唏嘘。
宋妙元知道为什么,因为她刚好听过这吕二公子的名声。
吕二年及弱冠,生的样貌出众,因下得一手好棋,所以在京中颇负盛名。
只是,他被百姓皆知却并不是因为此事。
他十七岁娶妻樊氏,不过两年便传出樊氏病逝,原以为是她无福命薄,后来樊家人状告吕二,才知他常年殴打新妇,樊氏是不堪受辱上吊自尽。
此事之后,吕二棋圣之名一落千丈,成了人人眼中的暴徒,他倒也“不负众望”,多次出入风月场,日常酗酒为生。
这样一个伤妻致死的男子,就算是寻常人家嫁女儿也要思量几分,康王怎会愿意将亲妹妹嫁过去?
实在是怪。
“怨不得郡主如此不待见王爷,我若是郡主,我也不乐意……”
小丫鬟的牢骚声在院里传开,宋妙元思虑片刻,离开了这里。
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心神难宁。
眼前,似乎有一个显而易见的机会。
只要她伸伸手,就能轻松够到。
她闭目凝神,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办法——以曲动人。
秋风落叶,平日几分萧瑟之气。
郡主府凤阁上,宋妙元临风而立,远远的望见了临清的身影。
她挽了挽衣袖,从琴台前坐了下来。
滑指轻摇,曲声如颤般流淌出来,提气微动,一曲离怨悠悠入耳。
风动发丝,临清闻声停顿了片刻。
琴声沉闷,如同敲击在心头上的槌一样,一下一下,提醒她不要忘记那些难捱的过往。
跳动的音弦拉紧她的神经,让她狠狠痛了一下。
她堪堪站定,一时竟没了上前的勇气。
凤阁琴台上的宋妙元,余光触及,不动声色的将这一切收归眼底。
手上动作变得越来越快,乐声便也跟着越来越急,情至深处,她微微勾唇,片刻之后,临清走了上来。
一曲终了,她抬眸看去,刚好迎上临清落寞断肠的眼神。
“这是什么曲子?”
临清强撑着抬眸,低声问道,声音里带着似有若无的伤情。
“离怨。”
“相传此曲是南国长公主所谱,她年轻时曾失去爱人,此后再未婚嫁。”
“只是,这曲子流传多年至今只剩半部,缺失的那段,是我谱的。”
“不知能否得郡主喜欢。”
她悠悠然说,临清却静不下来了,抬手拭掉眼泪,摇了摇头。
“这曲子,让我想起一个人。”
“只是三年而已,事情到底如何演变,竟然走到了这种地步。”
临清喃喃自语,眼泪不可控制的从眼角滑下,沿着脸颊一路坠地,看起来叫人格外心疼。
眼看着一幕,宋妙元忽然想,她这副伤情难捱的样子,康王也该看过许多次了吧?
即使明知她会痛苦,也要坚持拆散他们,这算是一个好兄长吗?
这个问题,或许只有临清自己能够回答。
“无法挽回了么?”
宋妙元淡漠开口,虽是问她,却更像是在回问自己。
临清抬眸,眼底快速闪过一丝诧异,苦笑着点头。
“他死了。”
“在战场上被乱箭射中坠地,马蹄将他的脊骨踩碎,血渗进草地,好似绿野中开出的艳红玫瑰。”
“这样的梦,我做了无数次,所以我眼睁睁的看着他死了无数次。”
“我不明白兄长为何让他上战场,明明他只是一个书生,他死时还不到十九岁。”
她不明白,所以心底一直抱有无限的愧疚。
她无数次想要去验证,如果他从没遇见过自己,是不是会过得更好?
是她害了他。
多年积怨从心底迸发而出,她再也忍受不住,哭出了声来。
宋妙元愣了片刻。
她没想揭临清的伤疤,或者换句话说,她没想到这是临清不敢面对的伤疤。
死了。
轻飘飘的两个字,载着多少无止尽的惋惜与痛?
她有些后悔提及这件事了,木讷的走到临清身边,将帕子递给了她。
临清抬头,满目的泪散开,一动未动。
“事已至此,我只能劝郡主早日放下。”
“或许,直至死去,他都觉得此生遇到郡主,实乃人生幸事。”
这话一出,临清收束的眼泪再次决堤,她疯狂摇头,“他不想死!”
“是我哥杀了他!”
“就因为我不肯答应他选定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