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意是要找个老实好拿捏的,事情有些超出了她的预料。“秋娘,你这还要犹豫?人家周秀才只是和你见一面,这事能不能成得另说。越州多少小娘子排队等着呢。”李媒婆有点急了。李净思对着虞念秋咬耳朵:“秋娘,只是相看,你没见到人,如何下定论?好歹见一回。”这话说得有理,虞念秋颔首:“那就劳烦李媒婆安排了。”李媒婆笑成一朵菊花:“好好好,我定个日子。”李净思拉着虞念秋再三叮嘱:“相看时叫我,我帮你把把关。”
天光大亮。
虞念秋从床上坐起,有些恍惚,口中仿佛还残留着酥山的奶香味。
她觉得好笑,自己都长大了,怎么还会馋梦里的吃食?
梳洗过后,虞念秋与阿弟虞子方一起吃朝食。
厨娘用昨晚剩的鸡汤做了馎饦,上面撒了葱花芫荽,吃得满口都是香气。
“阿姊,我吃好了,要去族塾了。”虞子方擦了嘴就要起身。
虞念秋夹着一块面片,疑惑道:“去这么早?”
“裴夫子和我说好了,今日我早些去,他单独给我答疑。裴夫子人好,讲得也好。我要向裴夫子学习。”
虞子方提到裴怀瑾,眼里都在发光,尽是崇拜仰慕。
昨日听说自己小时候被裴怀瑾抱过,激动得在房内练了五页大字。
虞念秋没料到阿弟居然因为裴怀瑾对读书热情高涨。
但转念一想,虞子方自小身边没有父亲兄长,缺少和成年男子的接触,喜欢和裴怀瑾亲近也不奇怪。
虞子方一连早去了两三日,傍晚归家后也一直抱着书。
虞念秋担心弟弟过分耗神,第四日早上便对虞子方说:
“今日早些回,你前两日不是说要摘柿子么?”
“阿姊,我知晓了。”
虞子方兴冲冲地出门。
晌午的时候,虞念秋在看账本,李净思来了。
虞念秋眼睛发亮,赶紧走出去,见一个粉衣华裳的少女迎面而来:
“秋娘,看我给你带了正觉寺的茶饼!”
虞念秋让盼儿接过茶饼,亲密地挽着李净思往后院走:
“你还知道来看我呀?我以为你都把我忘了!”
李净思揉着虞念秋的胳膊撒娇:
“哎呀,秋娘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上个月随姑母一同去正觉寺礼佛,一直待到前两日才归来。
山上都没人陪我玩,我可想你了!”
盼儿将虞家最好的茶点都端了上来,随后默默退至门口,不敢打扰。
这李娘子可不是一般出身。
她乃宗室之女,父亲是江夏郡王,深得先帝看中。
算起来辈分来,李净思能叫当今圣人一声阿叔。
因幼年丧母,父亲公务繁忙,便常养在寡居的姑母身边。
两年前,李净思随姑母来会稽,上山拜佛时结识了虞念秋。
两人一见如故,关系亲如姊妹。
李净思比虞念秋小两岁,平日无事时,就喜欢来虞家玩。
“秋娘,你要招婿的事情,可是真的?”李净思忽然低声问。
“咳咳,”虞念秋一咳,乌梅干差点噎在喉咙里:“消息传得这般快?”
“李媒婆那嘴,放消息可比风还快呢。”李净思笑得眯眼,
“昨日县令夫人来拜访我姑母,她们聊的时候,我听见了。”
“你主意可真大,不声不响地,就要招婿了。”
虞念秋在好姊妹面前也不装,两手一摊:“有什么办法,我又不想嫁去别人家。”
李净思眼珠转溜两圈,伸手来掐虞念秋的脸:
“秋娘这般好看,家境又殷实,我若是男子,定要争着来上门。”
虞念秋抓着李净思的手,笑骂:“你若是男子,我才不要你这般油嘴滑舌的郎君。”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到下午的时候,李媒婆来了。
“虞娘子,有消息了,有消息了!”李媒婆一进门就眉飞色舞道。
虞念秋反应过来李媒婆说的是招婿的事。
她和李净思同时惊讶:
“前几日才说的事情,这么快便有消息了?”
虽说李媒婆办事麻利,但虞念秋想着至少得过个十天半个月。
这才几天就有信了?
李净思坐直身板,拿出气势来:
“李媒婆,我们秋娘虽招婿,也不是什么人都要的。若是路上随意抓的田舍汉,就算秋娘同意,我也是不答应的。”
李媒婆听了,脸上浮出讨好之色:
“哎哟,李娘子,我做了半辈子媒了,清楚着呢。
秋娘啊,你真是命好,猜猜我今早去了哪位郎君那?”
李净思:“我们认识那郎君?”
虞念秋还没猜呢,李媒婆就自己接上话了:
“算了,你们俩猜破天都想不到的。今早啊,我去的是周秀才家!
我原本是给周秀才说杨长史的侄女,可周秀才推了半天不愿意。
我就问了个清楚,结果他支支吾吾让我问虞家娘子可愿意。”
李媒婆说出“周秀才”三个字的时候,虞念秋和李净思确实都吃惊了。
那可是秀才,比进士还难得数十倍的秀才。(详见注释【1】)
本朝开国以来,越州人杰地灵,出过不少进士。可秀才科及第的,可称凤毛麟角。
虽还未授官,但圣上钦定的秀才,日后必定风光无限,前途不可限量。
周秀才登科后,越州的读书人,就没有不知道他的。
虞念秋:“李媒婆,你可告诉了周秀才我的要求?”
“说了说了!周秀才一问,我就跟他说你的条件。结果人家一口答应了,想和你相看。”
李媒婆笑得脸上褶子开成花。
李净思在旁边听着,比虞念秋还高兴:
“秋娘,别担心,我同你一起相看,我还没见过周秀才长什么样呢。”
虞念秋却并不欣喜:“周秀才的家人同意?”
李媒婆说起周家情况,连连咋舌:
“你别说,周秀才和你情况还有两分相似。
他以前也是不容易的,父母早亡,就带一个小妹寄住在亲戚家。成亲后,顶多带他小妹来一起住。”
虞念秋咬唇。
她本意是要找个老实好拿捏的,事情有些超出了她的预料。
“秋娘,你这还要犹豫?人家周秀才只是和你见一面,这事能不能成得另说。越州多少小娘子排队等着呢。”
李媒婆有点急了。
李净思对着虞念秋咬耳朵:
“秋娘,只是相看,你没见到人,如何下定论?好歹见一回。”
这话说得有理,虞念秋颔首:“那就劳烦李媒婆安排了。”
李媒婆笑成一朵菊花:“好好好,我定个日子。”
李净思拉着虞念秋再三叮嘱:“相看时叫我,我帮你把把关。”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李净思才离去。
傍晚。
说好要早点回来的虞子方还是回来晚了。
两道眉毛垂成八字,红着眼圈,沮丧的脸色怎么都掩不住。
“子方,这是怎么了?今日出什么事了?”虞念秋拉着虞子方左看右看。
这几年,他们姐弟相依为命,最关心的就是彼此。
虞子方声音低落:“阿姊,裴夫子说明日是最后一日代课,后日就不来族塾了。”
虞念秋舒了一口气。
原来是为这个。
虞念秋:“子瑕阿兄是来越州办事的,在族塾暂代授课几日,自然不会一直去。”
虞子方揪着衣角,神情低落:
“那我以后见不到裴夫子了。”
“能见到。”虞念秋按住阿弟的眉心,“他要在越州待一段时日呢,没这么快回京。他不是还借了我们家的书吗?”
说完,虞念秋又拉着他看前院的柿子树,转移他注意力:
“柿子都熟了,你再不摘都要被风吹落了。今日你又晚了,明日阿姊带你摘tຊ柿子。”
虞子方的眉毛这才扬了起来:
“我要请裴夫子吃柿子。”
虞念秋:“好啊,送些柿子给他。”
但让虞念秋没想到的是,虞子方所说的请吃柿子,是次日直接把裴怀瑾请到家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