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解。因为一个人,一张嘴,两条手臂,耗不起那么大的精力,和一整场浪潮对抗。她和向知南最大的分歧便是在此。他不理解她的一声不吭,她也不支持他再做声明。争吵后,他去了澳洲封闭训练营。临行前他说:“好,既然你希望我闭嘴,那我就闭嘴。你放心,我在里面没有手机,不会多说一个字。”沈颐乔也没有那么好的脾气。小吵接大吵,磨光了她当时的耐心。她说如果你连这点都不能理解,那不如分手。向知南冷笑着看她:“你就这么简单说出这两个字?”
“喝牛奶吗?”
周沉靠在门边,温和地问。
“我……先洗漱。”
沈颐乔起身,几步之后从去往洗手间的路上折回,捡起落在床上的手机。
手机对她来说,只是和外界联系的工具。
她没有依恋症。
因此此番举动确实怪异。
周沉看着她匆匆的背影,神色却平静。
沈颐乔没想那么多,当然也不会发觉自己今早的失态。她只是在看到这条微博之后,不可避免地想起那时,向知南第一次在社交平台公开为她发声。
胜负在赛场上很常见,他的失利起初并未引起太大波澜。
只有一些胡搅蛮缠的黑粉,每天在微博底下刷他恋爱影响状态,无端逃避训练。这些本是空穴来风,禁不住有人天天刷,天天洗脑。
引得其他粉丝也忍不住探究,想逼官方亲自下场,要一个说法。
舆论扩散后,俱乐部和赞助商都不满意,逮着向知南输出了一顿,说钱烧在他身上是要看到回报,而不是供他花花公子似的谈恋爱。
“今年没别的成绩,这恋爱我看你也别谈了。除了影响你,她也没什么作用。”
彼时向知南年轻气盛,哪里忍得了旁人说一句沈颐乔的不。要知道赛后每一次调整,沈颐乔比什么心理分析师都好用。
再多不甘,再多失落,见到她就好了。
下一次出征,他又会对接下来的比赛充满挑战欲。
这些别人都不会知道。
向知南替她不值,碰到几个刺头黑粉舞到脸上,忍不住劈头盖脸输出了一大通。这一通的最后,他说:比赛是我自己打的,和她没关系。
沈颐乔那时还在用着微博。
他一发,她这里就收到了提醒。
看完之后沈颐乔给他打电话:“其实你没必要发那些的。”
向知南仍然义愤填膺:“我受不了别人说你。”
他一向如此,小狗似的护主。
沈颐乔习惯了他的想一出是一出,她当时喜欢他,喜欢的也是他的热忱和浓烈。
“你现在这么高调,怎么不怕万一将来要是分手,你以后还谈不谈女朋友啦?不怕被别人看黑历史?”
向知南嘟哝:“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快把分手那两个字给我咽回去!”
当时他们还不知道一条微博而已,会引起后续多大的波澜。
比赛是回合制,赢家占据上风口。而输了的人就要承受来自四面八方的问候和嘲讽。向知南一路春风得意,粉丝也在顺境中待惯了,没体验过被其他选手粉丝群嘲的日子。
他这条微博一发,黑粉狂欢,路人嘲笑,自己家粉丝也不由地开始逆反。
赛后还这么恋爱脑,专给女朋友洗,比赛时到底有没有被影响?
自诩女友粉的那些最先下场。
短短几日,沈颐乔在电视台收到的投诉都比过去几年要多得多。她哭笑不得,又不想告知向知南,免得他小狗发疯。
事态一再发酵。
紧接着便是从向知南的行程里抽丝剥茧,让赛前那趟深市行变得板上钉钉。
向知南想澄清,彼时沈颐乔已经看透了这件事的本质。那句话说得很对,解释就是掩饰。无论你怎么舌灿莲花,都会被找到漏洞,继而引起另一场雪崩似的攻击。
人在面对千千万万张嘴的时候显得那么渺小,那么乏力。
即便你说一加一等于二,对方也会揪着你评判:对,你说的结果不错,但你的态度不对。你这个人就是有问题。
无解。
因为一个人,一张嘴,两条手臂,耗不起那么大的精力,和一整场浪潮对抗。
她和向知南最大的分歧便是在此。
他不理解她的一声不吭,她也不支持他再做声明。争吵后,他去了澳洲封闭训练营。
临行前他说:“好,既然你希望我闭嘴,那我就闭嘴。你放心,我在里面没有手机,不会多说一个字。”
沈颐乔也没有那么好的脾气。
小吵接大吵,磨光了她当时的耐心。
她说如果你连这点都不能理解,那不如分手。
向知南冷笑着看她:“你就这么简单说出这两个字?”
沈颐乔沉默。
见她不语,他磨了磨牙:“如你所愿。”
向知南那时想,他们之间或许一时半会争不出对错。等这件事落定,她自然会赞同他的想法。即便到那时她仍然坚定,仍然不变,那好,他好好认错。
分一次分两次,无论沈颐乔要分多少次,他都会坚定地把人追回来。
他们情比金坚,她说过等他到法定年龄。
他们之间有过太多太多美好的回忆。
很奇怪,两个人拥有同样的目的,都想保护彼此,却有着截然不同的路径。
他们互不理解。那时情浓,尚不知冥冥之中老天已经在暗示,他们并不是珠联璧合的一对,还在负隅顽抗。
网暴铺天盖地的来,在向知南封闭的日子里。
沈颐乔那么坚韧的一个人都几度想离开电视台,离开深市。她有怀疑过自己是不是错了,应该听他的,应该一次又一次、不知疲倦地解释下去。
只一瞬,后悔便被接二连三的现实打了回去。
在她首次发声,并希望大家理性对待之后,理性被扬成了齑粉。比起那些连带对她身边人的抨击和威胁,人身攻击都显得柔和起来。
在那之后,沈颐乔关闭了社交频道。
当一个人斗到力竭时,会下意识地寻找浮木。
她的浮木,在夏至那天到来。
冷雨中温暖的车厢,宽厚的拥抱,坚壁高垒似的将她围入安全地带。沈颐乔多次回想起来仍然记得那天,空气中弥漫着令人沉静的草木香气,是她在向知南身上从未嗅到过的安全气息。
她差点沉溺。
笃笃笃——
门外有人敲门。
沈颐乔猛地惊醒。
外面问:“怎么了?你在里面待了很久。”
是周沉的声音。
沈颐乔剧烈跳动的心慢慢缓了下去。她拧开水龙头,用冷水扑了扑脸:“马上好。你是要用洗手间吗?”
“不急。”外面慢条斯理地说,“我只是喊你吃早饭。”
他顿了顿:“牛奶要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