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悲伤已经淡去,其实不过是悄悄融入骨血,每每遇到合适的时机,都会破土而出,再痛一次。胡贝朵的到来,让这种沉重消褪了不少,小丫头嘻嘻哈哈一惊一乍的,特别接地气,一点儿都不像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不过小半天的功夫,二人已经完全消除了一开始的陌生疏离防备。胡贝朵蹲在灶台边,眼巴巴地看着即将出锅的老母鸡,忍不住流口水。“差不多了……”均匀地撒下一小勺盐后,二筒细心地将一小撮皂角刺挑了出来。
这一波劈头盖脸的极限操作,把二筒搞得五迷三道,他扶着额头,仰在摇椅上,半天缓不过劲儿来。
“朵朵,我开的是青年养老院,你怎么……怎么给我征起婚来了?”
“这才有流量啊!”胡贝朵不以为然。
她下播后,泡了一碗魔芋素毛肚,搭配两包速食鸡胸,俨然开始过起日子来了,“不信等会再看,后台绝对爆,万一真能遇到意中人,不是一举两得吗?”
二筒奋斗了这么些年,根本没时间也没条件谈恋爱,此时被胡贝朵一撺掇,难免有些动心。
但他又不能表现得太明显,依旧维持着之前的矜持:“我明白你是好意,但还是不能骗人……”
“你有女朋友了?”胡贝朵刚挑起一筷子素毛肚,还没来得及往嘴里放,手就顿住了,“不能吧?”
“为什么不能?”除去经济条件,二筒对自己的样貌还是很有自信的。
他有点儿不服气,摸了摸下巴,挺了挺脊背,眼中撑出自信,“我……没那么差吧?就是没找……”
“不差不差,钻石王老五呢!”胡贝朵嘿嘿一笑,“筒哥老帅了!”
“可别!”事关一辈子幸福,二筒认了真,“什么钻石王老五,差了十万八千里,要真有人打听,咱得实话实说。”
“说是钻石王老五那都低调了。”胡贝朵抬起手沿着院子指了一圈,青山如黛,绿水如眸,“有房子有地,绝对超过百分之九十的同龄人,这都算你给未来嫂子打下的江山。筒哥,自信点儿!”
二筒低着头琢磨了片刻,倒也有几分道理。
见胡贝朵一直啃惨白惨白的鸡胸,似乎连点盐性儿都没有,嘴里不由跟着寡淡无味。
“都是防腐剂,养老能吃这个吗?”钱已经给了,二筒自然得为客户的三餐负责。
他暂且把虚无缥缈的终身大事放在一边,走到屋后鸡棚处,三两下就逮了一只肥硕的老母鸡,“炖它。”
烧水、放血、拔毛、开膛、清洗内脏、起锅烧火……
一眨眼的功夫,奇异的香味儿就溢满了整个院子,熟悉的烟火气又回来了。
自从爷爷去世后,二筒一直忙着“建设”养老院,一个多月来,几乎没开过火。
懒得做只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只要一触碰到灶台,他就会想起爷爷忙碌的身影。
佝偻的背,饱经风霜的脸,布满青筋的手,抓着年代久远的大铁勺,一边在锅里搅合,一边自言自语“香,可香了,你快来尝尝……”
曾经熟稔于心的场景,如今只能出现在想象中,睹物思人,心中酸涩一波波往上涌。
难怪网上说亲人的离世是一时的暴雨和一世的潮湿。
你以为悲伤已经淡去,其实不过是悄悄融入骨血,每每遇到合适的时机,都会破土而出,再痛一次。
胡贝朵的到来,让这种沉重消褪了不少,小丫头嘻嘻哈哈一惊一乍的,特别接地气,一点儿都不像养尊处优的大小姐。
不过小半天的功夫,二人已经完全消除了一开始的陌生疏离防备。
胡贝朵蹲在灶台边,眼巴巴地看着即将出锅的老母鸡,忍不住流口水。
“差不多了……”均匀地撒下一小勺盐后,二筒细心地将一小撮皂角刺挑了出来。
这是爷爷的爷爷传下来的秘方,据说能健脾理气润肺止咳,但要拿捏好份量,少了味不足,多了易中毒。
见胡贝朵直咽口水,他索性拽下一条鸡腿,递了过去,“先吃着。”
这个月一直吃减肥餐,肉没肉味,菜是草味,泛着油光的美味就在眼前,胡贝朵意志再坚强,也受不了这种诱惑。
她甚至顾不上假装客气,接过来就急吼吼开啃。
紧实的鸡腿肉甫一入口,直接香迷糊了,嘴里含混不清地嘟囔着:“走地鸡,健康,低脂,没卡路里,不会胖……”
二筒眯眼呲牙看着这一幕,心想看把孩子苦的,都饿成啥样了?
她那公安局长爹也是,都不出手管管?
不过转念一想,人家也许就是故意历练呢!
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
在鲜美鸡腿的开启下,胡贝朵一发不可收拾,以一己之力喝了三碗汤吃了半只鸡,眼看大铁锅都见底了。
二筒都没敢动筷,一直在旁边看着。
心里盘算着,要照这个吃法,一个月1500可有点紧张,搞不好自己还得往里搭钱。
吃饱喝足后,胡贝朵躺在摇椅上,摸着鼓胀胀的肠胃,一言不发看着天空发呆,眉眼口鼻全都耷拉了下来。
二筒有些摸不着头脑,刚才吃得不是挺开心的?
他正想上前搭话,胡贝朵突然“哇”的一下哭出了声。
“怎么了这是?”在开青年养老院之前,二筒就曾经想过,能过来住的年轻人,怕是多多少少都有点儿过不去的坎儿。
可这种肆意妄为的天之骄女,又能有什么难事?
换句话说,什么事她老子摆不平!
眼看胡贝朵越哭越伤心,二筒只能干巴巴地安慰,“你别这样,有什么事说出来,看我能不能帮你解决。”
“你解决不了!”胡贝朵抬起头,鼻头通红,眼睑处像挂了两个桃子。
她神情哀婉地抹了一把眼泪,和直播间活力满满的朵朵判若两人。
“哎呀,说说看嘛!”看来养老院院长不好当,不仅要伺候吃喝拉撒,还得做心理辅导,二筒耐着性子道,“怎么说我也比你大几岁,还是能出出主意的。”
胡贝朵咬着嘴唇,半信半疑地看着他,最后可怜巴巴开口道:“我吃多了。”
啊?
二筒没反应过来,秒变黑人问号脸。
“我吃太多了。”才噙住的泪珠又要往下滚,胡贝朵悲痛欲绝,“二十八天,我都坚持二十八天健康饮食了,一个没留神,功亏一篑!”
二筒顿时傻了眼,就这点儿事,值得哭?
本来准备了一肚子的大道理,此时都没了去处。
他琢磨了片刻,嗫喏道:“你也不胖啊,根tຊ本不用减肥,直播间里,粉丝都夸你漂亮。”
没想到,一提这个,胡贝朵更抓狂了。
她又是捶肚子又是抠嗓子,恨不得把刚吃进去的东西全都吐出来。
“犯不上,真犯不上。”二筒完全get不到胡贝朵崩溃的点,不过是吃了几口鸡肉,怎么跟犯了天条似的?
他只能手足无措地看着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胡贝朵总算平静了些,她哭丧着脸,恋恋不舍环视了一周,提出了一个非常尖锐的问题:“筒哥,青年养老院不适合我,能退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