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毕竟损失无法完全挽回,他委屈地吃着剩下的肉饼:“是什么事需要我帮忙?”我给他看警署的邮件:“才过期没几天,你能不能从内部帮我查一下,看看是不是真被删除了?”“你想看现场录像,”汤南轩放下刀叉,看着我,“原因是?”我跟他讲了David家的灯,并展示了Mandy制作的模拟动画:“我怀疑当时Wheatly的车停在那块空地上,我一开车出来,他就撞上了我。”汤南轩反复查看了几遍模拟动画,然后在地图上找出了我说的地点,量了量距离。
汤南轩的出现,犹如一条突然抛来的牵引绳,将我的意识从记忆的漩涡中拉向现实。
虽然脚下依然虚浮,找不到实地,但我已经能望见漩涡边缘的微光。只要紧紧抓住这根绳索,也许就不会被回忆的漩涡彻底吞噬。
深呼吸,再深呼吸……
汤南轩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新裙子?”
我反手悄悄地拉开身后的抽屉,不动声色地把刀塞进去:“嗯,一个星期前的新裙子。”
汤南轩走到我面前,垂着目光看我:“抱歉,虽然我不能经常陪着你……”
我是这个意思吗?
是的,我就是这个意思。
“但只要我在,”他一把将我捞起,轻放在台面上,挤进我两膝之间,“我保证会让你非常、非常难忘。”
眼见他低头亲下来,我急忙抵住他:“我刚刚去了追思会。”
他直起身:“抱歉……是亲近的人吗?”
“不算啦。我是说这衣服不吉利、脏……我刚从人多的地方回来。”
“我打过疫苗了。”他说。
抵在他胸前的手被挪到肩膀上,改成了攀着他的姿势。
“你好美。”他轻轻叹息,慢慢低下头来。
我们嘴唇相触,可我脑中有支鼓乐队在暴走,疯狂的鼓点在头颅里回荡,压制了一切其他的感觉。
汤南轩中断了才刚开始的法式,撤出来,微微喘着气:“你怎么了?”
“头疼。”被发现了。
他抬手抚上我的额头:“生病了?”
“没有。”我说,“突然想起一些很久以前的事,用脑过度了。”
“真的?”他问,“不是生病?”
我点点头,这个动作让鼓乐队奏出了一个小高潮,眼前黑了几秒钟。
“如果是那样,”汤南轩轻笑着,理了理我额前的乱发,“我知道该怎么让你舒服。”
他用了公主抱把我抱到楼上,踢开次卧的门,把我轻轻放到床上。
只是折腾了这么短的距离,我眼前就冒出了金星。如果他打算做的事真如我猜想的那样,那我只能祈祷他……不要太持久吧。
一条温热的毛巾覆盖在我眼睛上,暖暖的,沉甸甸的。枕头被调整了一下,我的脖子被垫高了。
头顶传来沙沙的响声,汤南轩不紧不慢地用手梳理我的头发。他的手指渐渐插入我的发丝间,指尖在我的头皮上画着小圈。温柔而有力。
“这样舒服吗?”他问。
酥麻的电流在他指尖触碰的地方爆发,如涟漪般扩散开来,与疼痛的鼓点在我的感官中展开角力,逐渐占据上风。
“唔……”
他改为指腹紧贴着我的头皮,开始沿着头部的轮廓线按压:“我再用力一点可以吗?”
力度的变化带来了一种奇妙的钝痛,仿佛温热的石头缓缓熨平了原本尖锐的刺痛。这种“舒适的不适”在重新调节神经,尽管头还是有些疼,但我的身体终于开始放松。
“唔……”
* * * * *醒来的时候,头已经不疼了。身上的黑裙已经被换成汤南轩的 T 恤,不过昨晚依旧没有发生限制级的事。
汤南轩还没醒,他趴着睡,脸侧向我这边,睫毛长长的,像把扇子,随着呼吸微微抖动。
这张脸我能看一天,但有些事情,必须赶在他醒来之前处理完毕。
我偷偷摸摸地下了床,蹑手蹑脚地进厨房,打开抽屉。小刀不在抽屉里,它已经被放回了刀架上。
汤南轩一开始就看到了吗?还是后来偶然发现的?
一觉醒来后,我感觉好多了。
据说在睡觉时,大脑会整理记忆,清除多余细节,提取关键信息。
有些记忆确实挺沉重的,会压垮十几岁的孩子。但经过二十几岁成年人大脑的整理,它们就变得更容易承受了。而且成年人也有更多的工具可以应对现实中的困境。
十几岁的我,觉得失去重要的朋友就是世界末日,现在的我,觉得即使是世界末日,也可以试着往前走一走。
我可能还需要再睡几觉,不过,昨晚想做的某件事,现在已经不在我的计划里了。
脑中突然响起 Howard 装腔作势的声音 :“孩童时的创伤……隐忍十年的杀意……”……嫌犯竟是我自己。
但这真的不关我的事啊。David,汤南轩都可以为我作证,对吧?Howard 再怎么卖力,我没做的事,他不可能证明我做了……对吧?
再说了,Sarah 只是失踪而已,也许这根本就是捉弄我的一环,她可能正藏在某处偷笑呢。
Howard 的声音再次响起:“那辆车我会拆得连螺丝都不剩,你的家我会翻个底朝天……”
如果有机会,确实应该给储藏室的地毯吸一下尘……等汤南轩走了再说吧。
手机“叮”了一声,收到了新邮件。
国王郡警署:“你申请公开执法仪录像的要求,我们已经收到。因超过 60 天期限,该录像已被删除。无法满足你的要求,我们深感遗憾。请参考相关规定……”
* * * * *
“有事需要我帮忙?”汤南轩看着面前丰盛的早餐,挑起一根眉毛,“谷小姐直接吩咐就好,不必特意这样。”
不是,做早饭纯粹是因为我今天起得早。而且昨晚……补偿他一下嘛。
“怎么不早说?”我举起叉子,越过他餐盘里的牛油果全麦吐司,避开绿叶沙拉,叉起猪肉香肠饼。
汤南轩出手如电,扣住我手腕。我俯身过去:“啊呜。”
香肠肉饼被汤南轩夺了回去,但上面已经被我咬掉了一口。他抿抿嘴,从我嘴唇上用力舔了一些油星回去。
但毕竟损失无法完全挽回,他委屈地吃着剩下的肉饼:“是什么事需要我帮忙?”
我给他看警署的邮件:“才过期没几天,你能不能从内部帮我查一下,看看是不是真被删除了?”
“你想看现场录像,”汤南轩放下刀叉,看着我,“原因是?”
我跟他讲了 David 家的灯,并展示了 Mandy 制作的模拟动画:“我怀疑当时 Wheatly 的车停在那块空地上,我一开车出来,他就撞上了我。”
汤南轩反复查看了几遍模拟动画,然后在地图上找出了我说的地点,量了量距离。
“这个距离确实足够让他加速到撞击的速度,你的假设没有硬伤。”他说,“不过有个绕不开的问题:他撞你的目的是什么?”又是目的……
其实,汤南轩上次提起那个高中生失踪的悬案后,我自己又走过两次那条林间小路——当然,这事最好不要让他知道。但我并未发现任何称得上“奇怪”的事物,所以……
“谁知道呢。也许是居家太久,憋出毛病了。新闻上说,去年开始,好多人都出现了心理问题。”我摊了摊手,“不过现在这些都不是重点。我先要确认一下他是不是停在那个地方。如果真是他,那我就能搞定这个车祸官司了。至于他的目的……以后再说吧。”
“行,我去问问。”汤南轩说,拿起笔电开始写邮件,“对了,你和 Wheatly 的车祸赔偿官司进展如何了?”
“目前是律师跟他们谈了,要我赔 850 万。”
敲键盘的声音停了,汤南轩抬眼看我:“850 万?”
“嗯哼。”我说,“他可能是在房产网站上查了我家的估价。离谱。这房子有价无市,不如直接把房子给他,让他自己去卖算了。”
“说不定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要你的房子。”汤南轩若有所思,“你有没有注意到这栋房子或林子里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关于那个失踪的高中生吗?没发现什么特别的。”我顿了顿,“如果非要说的话,就是藏在外面黑莓丛里的那辆旧车有点怪……不过那也是在车祸之后才被发现的。”
汤南轩点点头:“那辆车似乎已经在那里停了二三十年。十年前,它应该是完全被黑莓覆盖着的,应该与 Wheatly 无关。”
他继续写完邮件,然后点了发送。
“谈判结果是要你赔 850 万?”他摇摇头,“这律师到底有没有在干活。”
“是吧?我也觉得他有些过于软弱了。”
“这不只是软弱的问题。”汤南轩蹙眉说,“车祸后,Wheatly 并没有立刻瘫痪,证人看到他自己下了车,还拿着高尔夫球杆到处乱挥。按理说,保险公司应该争辩说 Wheatly 自己加重了伤势,从而拒绝赔付。这个律师没有这么做,简直是失职。”??
“证人?!我这场车祸有证人?”怎么没人告诉过我?
“有啊,报告上不是写了吗?”
Clair 快递给我的警方报告,也在我的回国行李箱里。于是汤南轩用他的警号登录郡警署的数据库,下了一份电子版,我们一起在他的电脑上查看。报告上没写。
我侧目看了看汤南轩。
他困惑地摸摸下巴,再次登入数据库,鼠标快速点击几下,打开一份新报告,然后全文搜索“证人”。
“这是原始的出警记录。”他点进其中一条搜索结果,眼睛快速扫视着屏幕。
“啊哈!你看这里,”他指着一段文字说,“证人打了报警电话,警车到达时他还在现场。证人说他没看到车祸发生,只是路过时看到一辆皮卡横在马路中间,车头有轻微损伤。然后……”
他顿了一下,似乎是为了强调:“皮卡司机‘拿着高尔夫球杆在击打路边的黑莓丛’。”
“哈?”
汤南轩转动鼠标滚轮,继续说:“证人说他走近一看,发现黑莓丛里卡着另一辆车。于是他打 911 报警。在他报警的过程中,皮卡司机自己回到了车上。”
他又快速翻阅了几页,然后停下来:“这里是 Wheatly 的口供,和证人的说法有点出入。Wheatly 称是证人把他‘推’回车上的。”
“什么?”我惊了,“这些情况,为什么我拿到的报告上没有?”
汤南轩拿起手机出去打电话,过了十几分钟才回来。
“证人留给警方的身份和联系方式是假的,这就导致他的证词没法验证。因为 Clair 是代表你向 Wheatly 的保险公司索赔,不涉及这些未经证实的细节,所以警方给你们的报告里就没包含这部分内容。”??
“证人可以给警方留假身份?”
不是收驾照,当场联网检验的吗?
“他只是车祸的目击证人。”汤南轩解释道,“既然没有违法嫌疑,警方就不能强制要求他提供身份证明。他们只能记录下证人自愿提供的基本信息,比如姓名和联系方式。”……这种松弛感真是无敌了。
“不过,”汤南轩说,“因为 Wheatly 向你和你的保险公司提出了索赔,这份证词就变得相关了。所以在给他们的报告里应该有记录,会标注‘未经核实’。”
他停顿了一下:“你保险公司的律师应该拿到了同样的报告,他没给你看过吗?”我摇摇头。
他蹙眉:“你的律师真有问题。如果是我,肯定会质疑 Wheatly 的瘫痪是否直接由车祸造成。这份证词至少提供了两个可以争辩的点:一是 Wheatly 可能因自己的鲁莽行为加重了伤势,二是存在被证人推搡导致二次伤害的可能性。”
汤南轩的电脑发出了“叮”的一声提示音,他打开新邮件看了看:“那晚的录像,有三段存档的片段。”
他把屏幕转过来,让我也能看到,然后用鼠标点开了第一个视频文件。
Jose 的脸出现在屏幕正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