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说错了话,所以,她不会回来,哪怕早已回来也不会见他——至少现在不会。他头靠着窗,摘下眼镜。墨色浓郁的眼眸倒映着窗外折射进来的光,像一滴凝固的冰,一点点融化破碎。片刻后,他看见汽车后排的车门打开,一个穿着简单衬衫,戴着口罩,瘦瘦高高的男子走出来,对车内的人说了一句话后离开。许云霁回到客厅,关掉了餐桌上的饭菜保温板,关闭了房间内一盏盏灯,直到最后,他倚靠着沙发,闭上了眼睛。不知过了多久。
“你怎么还不走。”
小北一怔,面露难色:“程导,秦虹姐让我陪您,今晚。”
“秦姐是让你们陪我喝酒,不是做别的事,现在你可以走了。”程也淡淡地说。
“可是您喝醉了,我还是送您回——”
“我不喜欢你身上的味道。”
程也的耐心一向不怎么好,直接打断了他的啰嗦,眼神愈发冰冷。
她连这个大学生的名字都不知道,怎么会让他送自己回家。
“听懂了吗。”程也反问。
言外之意,就是让他滚。
她醉后的嗓音带着撩人的喑哑,却不含一丝温度,让小北睁大眼睛,满眼不敢相信。
晚上那六个人里,她只有看到自己的时候会失神,这难道不是代表她看上了自己?
可她居然让自己滚?!
那许云霁呢?明明和自己一样是江大的学生,平时在学校装的那么清高,还不是和程也住在一起。
她会让许云霁滚吗,是许云霁伺候的更好吗。
小北藏在身侧的手已经攥成了拳头,低头掩盖住阴晴不定的脸色。
程也没有搭理他,只是静默地盯着自己的手机,挎着张小猫脸。
许云霁嘴上说的好听,什么生日快乐,等她回家,什么希望他年龄大一些……连个电话都不给她打?
她真是不想回去了!
就在她心情越发烦躁的时候,手机突然响起来。
“喂。”
程也抿了抿唇,很快接通电话。
总算是来了。
许云霁如果不来这打电话,她总是会不由自主思考他什么时候给她打。
早死早超生!程也暗自打气,然后咳了咳,最自己最淡漠的声音,冷冷地问:“什么事啊?”
可小北却看见,刚刚面对他冷若冰霜的女人,在接通手机是霎时间,红唇轻弯,琥珀色的眼眸含着动人的笑。
她还悄然舒缓了一口气,音调不自知地上挑。
须臾,清润又不失磁性的声音传过来:“程也。”
“嗯?”
程也发出一声气音。
“今天是你的生日。”
许云霁的声音仿佛在心里斟酌过无数次,才小心而谨慎地说出:“我给你准备了礼物,还有吃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你要早点回来吗。”
程也握着手机的手收紧了几分,心里接到电话的愉悦,伴随着他的话,像褪了色的照片慢慢散去了。
许云霁不给她打电话她想。
许云霁给她打电话她头疼。
程也感觉自己的心颤抖起来,一个声音在不停地说,许云霁违反了协议,对自己心动;另一个声音则说,她想多了,他只是在讨好自己,安心享受不香吗。
他做的饭她还是感兴趣的,可是程也……你就这点出息嘛,她斥责自己。
“我今晚有事,不——”回去了。
程也按下心中杂乱的念头,最终,决定不给许云霁任何希望。
可就在她要说“不回去”的时候,许云霁快她一步开口:“我明天有课,不会等你太久,程也,生日快乐。”
他的声音低磁,动听,仿佛……还透着一丝哽咽。
程也愣了愣,关闭手机之前,心软地改口:“不一定回去。”
许云霁的意思是,他不一定等自己。
而她不一定回去。
这样很好。
结束通话后,程也继续安静地坐在车里。
她抬起头,瞥到车里的人,不欲废话,眼神只有一个字:滚。
江路北在她真的要喊出“滚”之前主动下了车,临走时,他回头看着她,认真地说:“程导,我叫江路北,您……以后有什么需要的话,我随叫随到。”
程也闭目养神,仿佛没听见他的话。
晚风丝丝缕缕,她扯过车内一条深灰色小毛毯盖上,又忽然想起许云霁给她披的那件衬衫。
今晚一点也不冷,他那理由真蹩脚。
她给luck的前台发消息,又将自己的地址发过去,让他们把衬衫寄回家。
前台客气地询问:【程小姐,luck提供清洗服务,请问您需要吗。】
程也回道:【不需要。】
发完消息,她把手机丢到一旁,呼出一口气。
车外的城市灯像一颗颗变幻莫测的星星,黑暗如潮水袭来,和她的身影融为一体。
屋内。
许云霁盯着挂断的电话愣了几秒,漆眸溢满苦涩。
他心知肚明的,程也今晚不会回来。
哪怕她会回来,自己如果主动几分,就是在将她越推越远。
可是,他还是控制不住的给她打了电话。
他怕现在不打,零点过去,他连生日祝福都来不及送出。
他藏在心里的克制与冷静,根本不堪一击。
说出那句“不会等你太久”,已经是他最后的理智。
许云霁勉强地振作起来,拖着沉重的步子坐到沙发上,拿起一本自己的课本。
思绪浮沉,他看不进去,余光见到玻璃茶几上,摆着一个木质的跷跷板摆件。
蓦地,许云霁心里想起什么,起身大步走到落地窗前,有所察觉地看向窗外。
城市里各色的霓虹灯闪烁变幻着,丝毫不影响月光皎洁,远处万家灯火,近处有一辆黑色的汽车,停驻在楼下的泊车区。
不知为何,许云霁就是可以肯定,程也就坐在那辆车里。
因为他说错了话,所以,她不会回来,哪怕早已回来也不会见他——至少现在不会。
他头靠着窗,摘下眼镜。
墨色浓郁的眼眸倒映着窗外折射进来的光,像一滴凝固的冰,一点点融化破碎。
片刻后,他看见汽车后排的车门打开,一个穿着简单衬衫,戴着口罩,瘦瘦高高的男子走出来,对车内的人说了一句话后离开。
许云霁回到客厅,关掉了餐桌上的饭菜保温板,关闭了房间内一盏盏灯,直到最后,他倚靠着沙发,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
程也在车内睁开眼,揉了揉酸涩的眼角,思忖几秒,从车座底下摸出一罐啤酒。
著名学者说过,人不能没有酒喝,就像西方不能没有耶路撒冷。
著名学者叫做程也。
她打开啤酒,仰起头,吨吨吨喝完一整罐,起身下了车。
抬起头,就见十二层的灯已经熄灭。
现在是凌晨一点,她的生日已经结束了。
程也回到家里,缓缓推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