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她是后怕,看到她方向盘上的右手微颤,伸手轻轻握住安抚:“没事吧……”蓄了一路的热,瞬间包裹了她的凉。她怔了几秒,看了他一眼,脱开他的手,慌乱解开安全带,“你来开,我累了,我去后面睡一会。”两个人都下了车,寒决把车挪了个安全位置停好,打开后备箱,从自己行李箱里拿了件长风衣出来,又拿了支水,递给已坐上后排座的她,“还有三个小时的路程,早着!下了山中间得找个地方加个油。你先睡会。拿衣服盖一下。”她接过水,没接过衣服。
落羽杉和叶斯力说好今天要去趟赛里木湖,然后回伊宁和尹山、老叶他们会合,后面几天就一起去走访学校和医院了。
寒决的行程,她不打算过问。
她特意起了个大早,吃完早餐回房间整理好东西,隔窗看见尹山和阿依木在坡地上骑马,在这金色晨光下,如流星般在旷野上纵情而过,奔向远处云雾参半的雪山。她羡慕他们这般自由蓬勃的生命力。早餐时她和他们打过招呼,明天伊宁见。
她拖着行李箱来前台退房,那个来自深圳的义工女孩在前台,帮她拿行李箱一起下栈道去停车场。
到了停车场,没见到叶斯力,倒是见着了寒决。
他戴着墨镜,一身黑白配户外装,斜靠在他从乌鲁木齐租的越野车上,远远看她们从栈道上走了过来。
叶斯力说好在停车场等的,没见着人,落羽杉忙打他电话。
“别打了,我叫他走了。这不有车嘛,别浪费资源。”寒决上前接过义工女孩的行李箱,直接往自己车里放,向义工女孩致谢,挥手道了个别。
落羽杉没理会他,叶斯力接通了电话。
“叶斯力,我这边到停车场了,可以出发了。”
“我已经陪客人出来了嘛。”
“不是说好今天送我去赛里木湖?”
“赵先生说,你不需要我的车嘛,他说嘛,你要坐他的车嘛。”
她不知该怎么回他好,这个极单纯老实的小伙子,怎么就不晓得和她确认一下。
寒决一早就找了叶斯力说这个事,小伙子信他,民宿有别的客人昨晚就在找车去那拉提,叶斯力也没多想,就送那客人出发了。
落羽杉站着不动,“你想干嘛?”
寒决取了墨镜, “我陪你。昨天你也听见了,邓琳叫我们合心合力办好事。上车!” 他把副驾门打开,歪着头笑,等着她。
“把我行李拿下来,我等叶斯力。”
“那孩子在路上开着车,人去那拉提了,明天都不见得回来,你要是折腾,他心理负担多重,山路开车,危险!上车,我看了导航,路上得好几个小时,再不走,到了塞里木湖得天黑。”
“不是,寒决,你……”她无语,回头望了望山上民宿。这山上临时可是叫不上车的。她懒得和他废话,把身上的背包往后排座一扔。
她没去他那边上副驾,快速坐上了驾驶位。
他失策,愣了下,张嘴笑笑,手搭住车门,躬下身把头探进车内:“怎么,给你当次司机的机会都不给?下来,山路不好开。”
“你不敢坐?”
“我有什么不敢的。我一个男人,让一个女人开车,我没法坐。”
“你歧视女人?”
“我是照顾。”
“没有人需要你照顾,你走不走?”
他盯看她几秒,后退了两步,转头看了眼山上的民宿,把墨镜戴上,妥协,上了副驾。
“你坐后面。”
“不好意思,坐车礼仪告诉我后面坐不得,怎么能把你当司机?走吧,山路难开,我旁边看看路。”
“行,那你坐稳了。”她看了看停车场和行车路连接处的路况,踩下刹车,按下启动键,看一眼表盘上没有啥异常后,把手柄一拨,挂入运动模式,松开刹车,一脚地板油就窜出去了。
寒决还没来得及系上安全带,身往后猛晃,抓住窗顶把手,稳过来,看了眼她那副狠劲,头瞥向窗外,摇头笑笑。
盘山路路窄,弯道连续,一个接一个,开车的人得高度专注拐弯处会车视线盲区,还得时不时防着有羊群牛群什么的突然闯入路面,半点分心不得。她要的就是这种全神贯注,不想掉入这狭小空间里的暧昧。
“慢一点,慢一点。”他觉得tຊ她车速过快。
“别说话,我新手女司机,没开过山路,干扰了,这悬崖峭壁,栽下去不堪设想。”
她老司机,故意这么一说,刻意开快一点,要的就是他心惊胆战。
“好,我不说话,你慢慢开。”
方向盘掌控在她手上,他想要的驾驭感粉碎。不给说话,那就静静地看。
墨镜后的眼睛就这样肆无忌惮,那双极美的眼早已将他吸入深渊,情愫在这狭小的车空间里疯狂生长。
雪山云杉,蓝天白云,天地辽阔,身边的人……他享受这一切,甚至感到幸福。
他清了清嗓子,拿了支水,旋转开递给她。
她接过,没喝,将水放卡位。
他忍不住又开口,“歇一会吧,换我了。”
她不理会。
开了个把小时,还在山上盘旋,大雪山拐入一个大弯道就消失,拐出另一个大弯道又出现。 车就没行过超两百米的相对直道。
这个时候,音乐是最好的氛围催化剂。他打开车上的音乐,播出的是一首草原民歌,和车外景色十分融合,却和车里的氛围极不搭调。
他按下一首,是另一首草原民歌。
再按,是一首维吾尔族舞蹈曲……
这是一张民族歌曲碟,没有他想要听的。百密一疏,他懊恼没提前下载几首情歌调调。“啪”的一下,他索性关了。
阳光越来越强烈,有些刺眼。她没戴墨镜,抬起右手想把遮光板拉下来,另一辆反向来的车从弯道处突然出现,车速很快,他一声“小心”,她向右急打方向盘避开,那叫一个惊险,车头差一点碰到右边的防护栏。
路的一侧是悬崖峭壁。
车稳过来后,她却不行了。
她想起了林臻的那场车锅,心慌不定,一脚刹车,车急停。
他连着惊吓两次,把墨镜一把摘了。
她一只手握方向盘,一只手下意识捂住胸口,脸色煞白。
他觉得她是后怕,看到她方向盘上的右手微颤,伸手轻轻握住安抚:“没事吧……”
蓄了一路的热,瞬间包裹了她的凉。
她怔了几秒,看了他一眼,脱开他的手,慌乱解开安全带,“你来开,我累了,我去后面睡一会。”
两个人都下了车,寒决把车挪了个安全位置停好,打开后备箱,从自己行李箱里拿了件长风衣出来,又拿了支水,递给已坐上后排座的她,“还有三个小时的路程,早着!下了山中间得找个地方加个油。你先睡会。拿衣服盖一下。”
她接过水,没接过衣服。
他也没管,把衣服往她边上一放,去开车。
见她侧向车窗闭眼休息,他伸手感觉了下对着她那边的空调风口,觉得有些凉,调高了一点温度。
下了山后下了一阵雨,一开始雨不大,进入两边都是密匝银白杨树的一条漂亮道上时,雨势变大,雨点砸在车窗上“啪嗒”作响。路面也起了水雾。
他摘了墨镜,时不时从后视镜里看看她。给她的衣服她碰都未碰,似是熟睡的脸已没有刚才的倔强,几缕发际碎发柔和地散落精致的脸上,松弛、恬静。
经过一条长长的河,雨这时也停了。河两边,一边是绵延的山,一边是广阔的草原,草呈出那种很有层次感的绿,牧马人赶着成群的马,在远处草地上慢慢移动。
他看看窗外又看看后视镜里的她,嘴角不禁上扬。他沉溺于这种感觉,把车开得很慢,极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