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好孝袍,白海平立即前去灵堂上香磕头,接着和那群同样披麻戴孝的人们一起跪在灵堂正前方,淹没在一片白色的哭声之中。灵堂的一圈围满了人群,李峰混入其中。这是背靠山区的平阳市一带最常见的葬礼仪式,虽说早年村里走出去的几代人都散落在县市,但厚山厚土之地孕育的,是对土葬文化的传承。作为离市区最远的一个县城,永宁县一直没有贯彻市里号召的火葬。无论走了多远的人,都要尽力保留全尸拉回来入土为安。这
套好孝袍,白海平立即前去灵堂上香磕头,接着和那群同样披麻戴孝的人们一起跪在灵堂正前方,淹没在一片白色的哭声之中。
灵堂的一圈围满了人群,李峰混入其中。
这是背靠山区的平阳市一带最常见的葬礼仪式,虽说早年村里走出去的几代人都散落在县市,但厚山厚土之地孕育的,是对土葬文化的传承。作为离市区最远的一个县城,永宁县一直没有贯彻市里号召的火葬。无论走了多远的人,都要尽力保留全尸拉回来入土为安。
这类灵堂大多搭建于县里或农村老家的院内,当地会有专门负责丧葬的“总管”安排殡葬、伙食、鼓手、谢客等一系列流程。而主家披麻戴孝的儿孙后代统称“孝子”,丧事办几天,他们就要在灵堂前跪几天。
鼓手们停止了手里的动作,现场安静了下来。
李峰站在露天灵堂侧排的人群中,看着挽联上的“天上彗星沉,人间慈父去”,又看了看跪在他几米远开外的白海平,他正抚慰着身旁颇有姿色的中年女人,一下一下温柔地拍打着她的后背,时不时地掏出纸巾为她擦拭眼泪。
看起来,那女人是她的妻子。
“总管”宣布追悼会开始,主家的长子严敬人跪在最前面,孝帽上的麻帘让人们看不清他此刻的眼神。严敬人低着头,颤抖着拿过话筒,带着哭腔念起了为父亲写的悼词。
“永宁含悲……”
“慢着!”
声音来自灵堂中间的“孝子”当中。
人们还在困惑声音来源,白海平旁边的中年女人站了起来。
白海平紧张地拉了拉女人的袖子,被对方甩开了。
“严爱人,注意场合。”
他这样轻声喊着,却还是跪在原地。
女人站起来后,缓缓转身,朝后排的“孝子”们走去。
现场所有人屏住了呼吸,不知道这位素日掌事的严家“大小姐”要做什么。
她径直走到一个人的面前停下。
“严冬,你为什么还在这。”
严爱人的个子很高,以至于她俯视对方的时候将头垂得很低,显得她的眼神更加轻蔑。她干瘪的苹果肌处有一颗显眼的黑痣,像是把眼里容不下的沙子撇出去之后风干的尸体。加上消瘦的身材,明晰的唇线,让她看起来精明干练,一眼望去就知道,她的世界不容有错。
她面前跪着的是个年轻女人,看着二十出头,鬓边的发丝被泪水凝成一股,让李峰得以看到孝帽下露出的五官。那是一张温婉古典的脸,与线条流畅的两颊形成反差的,是她眼神里略带恐慌的清冷。
李峰想起自己上个月在葬礼上的状态,应该和她差不多吧,脸上同样写满了超越年龄的绝望。
这个叫严冬的女人双眼红胀,脸上似乎因为哭了太久,导致有些过敏。面对发难,她依旧低着头,没有任何反应。
“我再说最后一遍,请你离开这。”
严冬这才踟蹰着抬头,张开了干裂的嘴唇:“姑姑,我……”
“你不能跪在这,你不配。”
严爱人的语气依旧平静,却异常压迫。
严冬求助的目光投向父亲严敬人,却只得到一个背影——他连头都没有回,原地不动地跪在最前方,像是默认了她的“罪行”,也默许着严爱人的“执行”。
她又朝上,朝灵堂正中心的遗像望去。遗像上的老者面容枯瘦,眼神明亮,笑得和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