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一到,贺元弋就起身去了晅徽院。离开绪微院前,他看了一眼抱着中间那个枕头熟睡着的白凝海,无奈地笑了笑。动了情的那个,到底是做不到心如止水。晅徽院。赤羽、千煜、千熵、千烁、千炽五人齐齐站在了贺元弋面前,心有忐忑。毕竟,从他们认主入丞相府,贺元弋从没有一次把他们齐齐叫到一起。贺元弋背着手,抿紧了唇,慢慢踱着步子。五人互递了眼神,千炽开口道:“大人,是昨夜发生大事了吗?”
“我也不知道。”
“就是有一天,一个白衣白袍白鞋白发如天上仙人般的中年男子出现在了白凤楼门口。那时我正在门口跟大头和大胖斗蛐蛐玩儿。”
“他站在一旁,看我们斗了好一会儿蛐蛐。后来,我输了。”
“我站了起来,仰头指着他道,‘你是谁?你害得我的榆钱儿输了!’那人笑了,笑起来好看极了!连他眼角的那一道皱纹,都是好看的。”
“我无理地责怪他,他却笑着看我。他说,‘我可以让你的榆钱儿赢’。我当然不信他了。我的榆钱儿已经被大胖的富贵咬得半蔫了。”
“他拿过我手里装着榆钱儿的蛐蛐笼,蹲下身,把并不想出笼的榆钱儿放了出来。只见他手指翻动了几下,我的榆钱儿突然就勇猛起来了!逮着大胖的富贵猛咬。”
“富贵输了。差点被榆钱儿咬死。大胖和大头气呼呼地带着他们的蛐蛐儿走了。”
“那人把榆钱儿放回蛐蛐笼里,交还给了我。他蹲下了身,问我,‘丫头,请问白凤娘是在这里吗?’”
“我盯着他好看的眼睛,问,‘你是谁?你为何要找我娘?’”
“他又笑了,还伸手摸了我的脑袋。他说,‘你就是小海吧?我是你师父郎宿。’”
“我那时候才四岁啊,我不记得我有过师父。可是我当时就只觉得他长得好看了,觉得有这样一个师父,肯定能让大胖和大头他们都羡慕嫉妒我。”
“可那都是假象!”
“我跑回去喊我娘。郎宿一见到我娘,立刻变得冷酷起来。我喊他师父,他竟然说他还不是我师父。后来,他硬生生坑了我娘半副身家当我的拜师礼!”
“郎宿成了我师父后,对我也可严厉了。他越严厉我就越不听话。挨揍多了我就跑。”
“师父帮我打通了筋脉,教我启功运气。跑得多了,轻功越练越好。好到后来,师父都追不上我了。”
贺元弋的一个手臂枕在了头底下,看着白凝海说起这些昔日往事时生动的表情,心里只觉得,这样真好。
“再后来啊,我就把师父给气跑了。”
“哦?夫人如何气跑师父的?”
“学武功啊,学不会啊,师父想揍我,可是追不上啊。然后,他就娘说,教不了我了。等我再去喊他用膳时,人去屋空。”
“师父留下一封信,说他需要出去云游四海,方可化解掉我这些年给他带来的郁气。”
听着白凝海咬牙切齿地说着这话,贺元弋轻轻笑出了声。
“你确定你师父是因为你不认真练功才走的?”
“是哦!我气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一年两年了,那么多年他都过来了,不可能因为这个跑了啊!”
“郎宿应该以前就跟你娘认识。他来奉城,成为你的师父,应该也是因为你娘。”
白凝海的手伸出了被子,猛地一拍:“所以他走,肯定也是因为我娘,对不对?哼!两个大人,竟然拿我一个小孩出气,真……真……真是气人!”
黄柔烛光下,看着白凝海小脸气鼓鼓的样子,贺元弋有了想一把揽人入怀的冲动。
只不过,那一瞬的冲动念头,被他生生克制了下去。
即使再想,他也不愿这事发生在白凝海非她意愿的情况下。
贺元弋双腿往上蜷了蜷,闭着眼努力平复着气息。
许久,白凝海没听见贺元弋的声音,小声地嘟哝了一句:“这么快就睡着了啊……”
闻言,贺元弋也只好顺势装睡着了。
他怕啊!怕自己控制不住。
直到听见白凝海均匀的呼吸声,贺元弋才轻声起了身,去了堂屋喝了几杯凉水,又坐了许久,才重新回到床榻上躺下。
即使躺下了,也还是睡不着。
难道,真的要宿在晅徽院了吗?
一夜无眠。
卯时一到,贺元弋就起身去了晅徽院。
离开绪微院前,他看了一眼抱着中间那个枕头熟睡着的白凝海,无奈地笑了笑。
动了情的那个,到底是做不到心如止水。
晅徽院。
赤羽、千煜、千熵、千烁、千炽五人齐齐站在了贺元弋面前,心有忐忑。
毕竟,从他们认主入丞相府,贺元弋从没有一次把他们齐齐叫到一起。
贺元弋背着手,抿紧了唇,慢慢踱着步子。
五人互递了眼神,千炽开口道:“大人,是昨夜发生大事了吗?”
贺元弋停下,垂眸道:“有人一直盯着丞相府,一直跟踪我。你们有察觉吗?”
五人面面相觑。
他们确实不知道竟有人跟踪贺元弋。
特别是千烁和千炽。他们两个是贺元弋的暗卫,平日里丞相府周围的一些盯梢的人,都被他们发现并打回来处。
加上赤羽、千煜和千熵,哪一个都是天双堂里的顶尖高手。
可他们五个,竟无一人发现有人一直盯守着丞相府,还随时在跟踪贺元弋。
五人纷纷垂下了头,脸上都是愧疚懊悔。
贺元弋抬头,看向外面的院子。
不知道那盯着他的人,现在在这丞相府的何处。
贺元弋对白凝海的话没有丝毫怀疑。
白凝海可以多次出入丞相府给他赠花,丞相府不也无一人发现吗?
白凝海能做到,那这世上,定还有其他人,亦可做到。
千煜深吸一气:“丞相,是属下们失职。我们定……”
千煜话还未说完,就见贺元弋摇头:“有人会将这些人找出来。”
贺元弋话音刚落,赤羽眸光一亮。
能得到贺元弋如此信任的,除了他们几个,赤羽只想到一人,那就是丞相夫人。
千熵低头想了一下,开口道:“敢问丞相大人,是……那赠花之人吗?”
赤羽闻言惊了!
赠花?
赤羽看着贺元弋嘴角刚浮现的一抹温柔笑意,一瞬间好像都明白了!
他原以为贺元弋书房案几的花瓶内的梅枝,是白凝海差人送到丞相府的。
可事实偏偏出乎他的意料。
这红梅,是丞相夫人亲自送过来的,而且是以一种千煜千炽他们都见不到人的方式!
那次他发现丞相夫人夜里离开永升巷,也纯属偶然。刚好那天院门早早关上,门房无事了,他便上了房顶。
可偏偏就那一次,他只见丞相夫人的背影,最后还把人跟丢了。
赤羽怎么都没想到,丞相夫人竟会折梅夜半赠夫君!
想着永升巷二进院里的那光秃秃的梅树,赤羽眼睛又瞥向了那边案几上的梅枝,突然觉得丞相夫人这一出,比戏文里唱的更情义绵长。
贺元弋看着赤羽死咬着嘴唇憋笑的样子,就知道这小子脑子里肯定在想些有的没的了。
“千熵,你跟天双堂联系一下,问他们要两个女暗卫。”
“赤羽,你伺候我上朝。”
“千烁,你继续原来的位置。”
“千煜千炽,你们去绪微院,听候夫人差遣。”
五人齐声应道:“是!”
都散去后,书房内只剩赤羽和贺元弋。
贺元弋看着赤羽兴致不太高的样子,问:“你又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