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听人说了,这丫头打鱼的时候一直留心看着你们家里这些小崽子们。”“没让这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崽子们插手。”“要不然今天高低得淹死几个心大能耐小的。”被他这么摆明车马明着喷了一通,刚才还梗个脖子振振有词的社员,现在全成缩头王八了。人群里,倒是有个婶子从头到尾都理直气壮地昂个脖子。张长海看的来气:“马桂芹,你怎么地?你是不服还是不忿?!”叫做马桂芹的婶子冷哼一声,嗓门一点儿不比张长海这个大队长小。
“雪茶那丫头行啊!”
“是啊,听我家丫丫说这些鱼全都是那丫头自己一个人捕的。”
“就是经年的捕鱼老手冬天也打不上来这么多鱼啊!”
“诶呦,这可真行了,这也就是二柱不在家,二柱要是在家还不知道要怎么美呢,闺女这么能耐……”
一群人围着鱼山七嘴八舌,却没有一个人伸手趁乱去拎一条。
都是一个生产队的。
众目睽睽之下没人会干那么没深沉的事。
陆雪茶回来的时候远远的就看见了河边的热闹。
待她走近,人群自发给她让出来一条道。
跟走红毯似的,路过的每一个人都夸她厉害,夸到最后直接把她给夸红温了。
人比番茄都红。
她是个腼腆爱害羞脸皮又薄的人。
冷不丁遭遇这么大场面,只会红着脸扑闪着眼睛去看在场地位最高的大队长——张长海。
仿佛队长叔就是她的主心骨,有什么事队长叔都会为她做主一样。
张长海被她看得腰板都直了几分,干咳一声伸出手,示意大家先安静下来。
“都把那个破嘴闭上,一个个把二柱闺女夸得跟朵花似的,打量老子不知道你们心里想的啥?”
“不就是惦记上人家闺女打的鱼了吗?”
他说话直接,直接让在场不少人都觉得下不来台。
有人扯着嗓子说:“大队长,话不是这么说的,我儿子说他也帮忙捞鱼了。”
听到这话,陆雪茶低垂着脑袋遮住眼里的冷意。
早在看到这么多人聚在这儿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打了这么多鱼怕是惹了不少人的眼。
在场的这些人里,论辈分,她是小辈。
论亲疏,她是和这些人关系上最疏远的。
别人都有家里人在,只有她家里一个长辈都没到场。
陆家人怕露馅被人发现不是原装货,自入冬之后就不怎么出屋。
自然也不知道她今天打了这么多鱼。
可就算陆家人知道,肯定也不会站出来帮她撑腰。
不帮着别人坑她就不错了。
所以她眼下的情况用四个字形容,那就是——势单力薄。
这也是为什么她一上来就装腼腆的原因。
在场既然有地位最高说话最算数的,那她索性就先装个傻,
看看把这件事交给对方处理,能得到个什么样的结果。
人没必要一直对外刚强,跟个炮仗一样谁来干谁。
能借力打力,美美隐身,总比她因为几十条鱼得罪生产队这一百多户人家好。
先看情况,再谋以后。
大队长要是个公正的,那就一切都好说。
他要是不公正,事后陆雪茶也能凭着自己的小黑账挨个儿找回去算账去。
让白吃了她的鱼的,都给她吐出来。
怎么都不亏。
不知道她心里正琢磨着要玩阴的呢,张长海见小姑娘瘦得跟麻杆似的,柔柔弱弱站在那儿不说话。
一副好欺负的模样。
让他这当长辈的看着都不忍心。
他也不指望这丫头能硬气起来说什么了,爹不在身边是不行,小姑娘被养得一点儿底气都没有!
没有脾气!
今天他要是不给这丫头做主,指不定就被人欺负得连骨头都没了。
想着这些,张长海对着刚才说话那人张嘴就骂:“赖老三,你个王八玩意儿,今天是要跟老子玩赖的是不?”
“什么叫你儿子也帮忙捞鱼了?”
“你儿子站起来都没条大鲤子高,鱼没把他捞进河里就不错了!”
“一群不知道感恩的,要我说你们头一个就得谢谢人家雪茶丫头。”
“我都听人说了,这丫头打鱼的时候一直留心看着你们家里这些小崽子们。”
“没让这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崽子们插手。”
“要不然今天高低得淹死几个心大能耐小的。”
被他这么摆明车马明着喷了一通,刚才还梗个脖子振振有词的社员,现在全成缩头王八了。
人群里,倒是有个婶子从头到尾都理直气壮地昂个脖子。
张长海看的来气:“马桂芹,你怎么地?你是不服还是不忿?!”
叫做马桂芹的婶子冷哼一声,嗓门一点儿不比张长海这个大队长小。
理直气壮的。
“老娘睡落枕了怎么地吧?你跟我厉害什么?我落枕招谁惹谁了,看不惯有本事你把老娘脖子拧掉啊!”
张长海:“……”
陆雪茶:“……”
把人喊没话后,马桂芹又是一声冷哼:“不过老娘就算没落枕,这脑袋我也是抬着的。”
“没什么抬不起头的,老娘行得正坐得端,从头到尾就没打算占个小姑娘便宜。”
“这大冬天天寒地冻的,咱们出来站这么一会都冻得大鼻涕冒泡。”
“我都不敢想雪茶这丫头打半天鱼得冻成什么样儿。”
“人家辛辛苦苦打的,我是想吃鱼,可我没想白吃,我来之前就想好了要和雪茶丫头换。”
她从兜里掏出一包红糖。
这可是金贵玩意儿。
要不是她儿子吃软饭娶了个城里姑娘,她家也没这好玩意。
她来之前都打算好了要用红糖跟二柱女儿换三条鱼。
除了自家吃的,还能给城里的亲家送两条过去。
从始至终她马桂芹就没想过占便宜欺负人,她抬个脑袋怎么了?
一番话说得张长海都有些脸红。
不是因为被手底下的社员怼了。
而是因为他一开始也动过白要鱼的念头。
要不是后来雪茶丫头过来,看着实在是可怜。
他堂堂大队长又是做人家叔叔的,不能欺负一个小姑娘。
要不是这样,今天但凡换个人打这么些鱼。
他怕是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像赖老三这样的社员把水搅浑,把鱼瓜分了。
惊觉自己的觉悟竟还比不上这大字不识一个的马桂芹。
张长海臊得一张老脸黑中泛红。
他尴尬的使劲咳嗽几声,这才打起了圆场:“之前是我误会马大姐了。”
他视线扫过面前这群人,抬高音量。
“你们看看,看看人家马桂芹同志是怎么做人做事的。”
“什么叫起带头作用?这就是带了个好头!”
“我今天就把话放这儿。”
“想吃鱼的,要么就学马大姐这样,敞敞亮亮的该拿东西换就拿东西换。”
“没东西换的,该给钱就给钱,少说别的没有用的。”
“要是既没东西又没钱,甚至连觉悟都没有。”
“那就把嘴闭上多看两眼解解馋。”
“或者舍出去老脸回家拿个碗到雪茶丫头跟前跪下讨一条。”
“脸都不要了,鱼说不定还真能吃着,就看谁这么不要脸了。”
话落。
气氛一松,哄笑声一片。
有人开玩笑撺掇刚才出头的赖老三。
“赖老三,还不赶紧回家拿碗去,没看大队长都给你把明路指出来了嘛!”
赖老三脸红脖子粗:“我可去你的吧!老子也有东西,老子也能换!”
旁边人也跟着凑趣。
“大队长自称老子也就算了,他派头大,咱惹不起,你还自称上老子了,你是谁老子,你就是个癞子……t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