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总穿破烂衫,也有几件廉价的羊毛制品。何况她不信任招待所的洗衣机,包括毛衫一类的贴身衣物必须手洗。他不大会洗衣服,显然也不是个好学生。苏青示范两遍,羊毛要轻轻揉搓,他还是控制不好力道。她没有放弃,一定要教会他,达到独自洗衣服也让人放心的程度。有别于众多家务活,不会洗衣服的人只有两种可能,少爷或是流浪汉。大家的父母同在一个厂,但孟叙冬家多少有点不同。他的姥姥姥爷是大家族出来的知青,他妈妈是家里的掌上明珠,在厂里担任宣传工作,几个兄弟厂闻名的厂花。
023澡堂建筑将近百年,前身是一个乡绅的洋房,后来成了解放军澡堂,休息室墙上现在还挂着褪色的五角星徽章。
如今澡堂门票十五,搓澡二十,奶浴加收八元。施工单位的工人走后,澡堂冷清了些时日。年关将至,街坊的孩子陆续回乡,一大家子来到澡堂,重新热闹起来。
过去只是想帮艾秀英多做些,如今将其视作一份正经的工作,不迟到,不早退,不轻易向老板娘告假。
每天早上天没亮苏青就出门了,先铲澡堂门前厚厚的积雪,很费力气。她背上经常热出汗,可身子又冷,进了澡堂得喝一杯姜茶。
这时候艾秀英一般已经准备去早市了,苏南和豆豆能赶上便一道去,赶不上便留下来和苏青一起干杂活。
蓄水,整理毛巾,煮茶送进休息室,有时候还要打电话叫批发超市送货过来。
艾秀英回来后会在厨房忙活一会儿。假若女池人手不够,她也会换上雨靴去池子间给人搓澡。
中午不会太忙,一般是晚上。如果艾秀英不得闲,苏南和苏青就会在厨房里备菜。苏南觉得苏青的水平只到用微波炉加热便利店快餐,尽管对一个独立生活多年的人来说是种侮辱,但苏青也乐于让大姐姐做主厨,反正做成什么样,艾秀英都不会太责怪。
艾秀英的气息全面充斥了苏青的生活,好在现在有了属于自己的栖息地。或许不能叫属于,但有人在等她的感觉很好。
晚上不用打扫浴池的话,苏青会在八点钟左右离开。无论是八点还是十二点过,当她走出澡堂的大门,总能看见他的身影。
他也在汽修店干活,挣的钱都给她零花。他工时稍微短一点,偶尔会和发小厮混,她在群里追踪他们的动态,但从不参与群聊。
回得晚了,应来值夜班看见,说好辛苦。苏青说有什么辛苦的,小姑父更辛苦。
这话是有些真心的,但该让他干的活从来也不少他的。
这些天忙着,房间里堆积了脏衣服,苏青觉得孟叙冬很没有自觉,也没有作势生气。真正有所求的时候,无法通过发脾气达到目的。
苏青坐到床边,笑嘻嘻说:“我们什么时候去逛商场,明天,还是周六?”
他只穿着一件背心,在暖气里发热,散发出汽修机油的气味。他看着电视机,随口说,“都行。”
“年前吧,过年穿新衣服啦。”
孟叙冬适才打量起她,转而挪开目光,“你说了算。”
“那你现在和我去洗衣服好不好?”
孟叙冬一顿,无声哂笑。他起身套上一件夹克,趿着塑料拖鞋到脏衣篓前,抱起一堆衣物。
苏青双手勾在背后,漫步跟上去。
他现在总穿破烂衫,也有几件廉价的羊毛制品。何况她不信任招待所的洗衣机,包括毛衫一类的贴身衣物必须手洗。
他不大会洗衣服,显然也不是个好学生。苏青示范两遍,羊毛要轻轻揉搓,他还是控制不好力道。她没有放弃,一定要教会他,达到独自洗衣服也让人放心的程度。
有别于众多家务活,不会洗衣服的人只有两种可能,少爷或是流浪汉。
大家的父母同在一个厂,但孟叙冬家多少有点不同。他的姥姥姥爷是大家族出来的知青,他妈妈是家里的掌上明珠,在厂里担任宣传工作,几个兄弟厂闻名的厂花。
富家女和穷小子,没人看好。老人家不存在门第偏见,性情宽厚,接纳了女儿钟情的人。
孟叙冬上小学的时候,老人家早就回到北京做学问。那时县城一派繁荣,但相对外贸蓬勃发展的南方,仍显物资短缺。孟叙冬家里常常有北京寄来的进口货,遥控车、红白机、巧克力,甚至有电脑。
他应该不记得了,那时他在苏家练习书法,他妈妈也常叫小苏青到他们家去玩。楼上楼下,走一趟,衣兜就塞满了糖果饼干。
艾秀英教育她,用现在的话来说,一个女孩子不能吃拿卡要,多没规矩。
小苏青喏喏点头,后来就吃好了再回家。
再后来,轮机厂倒闭,孟叙冬姥爷离世,老孟的丑闻爆发,事情接踵而至。姥姥也病倒了,据说家人接姥姥去了日本治疗,因而也有传言称厂花在日本。
东北的天太冷,衣服要甩干了晾在室内。两人站在轰隆隆的洗衣机面前,都有些困乏似的。
话在唇边绕了片刻,苏青说:“过年怎么安排?”
“看你怎么安排。”
“我?”苏青瞄了眼孟叙冬的神色,“去看看奶奶吧。”
“奶奶去了市里。”
若非情况特殊,固执的老人怎么会离开乡下小院。苏青下意识有点担心,“为什么?”
孟叙冬似乎察觉到她的心思,说:“过年了,老人家也想热闹。”
难怪他之前没有提起,这意味着他们去看望奶奶的同时也会见到孟家人。
有点像薛定谔的猫,在没有揭开箱子之前,不知道猫的生死。在没有见到孟家人或者钟玫之前,无法揭晓谜题。
苏青应好,想起来又说,“嗯,正好去市里消费……”
这个毫不掩饰市侩的女人。
她兀自一笑,转移话题,“除夕在我家过吧?”
“能上桌不?”
腊月廿八,县城好多门店已经暂停营业了,经受网吧日复一日熏化的应来跟着苏青来搓澡,美其名曰干干净净过年。
艾秀英有一套自己的处事哲学,心中有疑,但无从追求,便不会执着于搞清楚。她总是被动地等待事情撞上来,然后爆发。澡堂家这么多年发生过大大小小的事,无一例外都是这样,她从不改变。
关于应来的事,艾秀英暂且稀里糊涂装不知情,只当大孙女是回来过年。
艾秀英为此做了一顿丰盛的午餐,苏青本想告假早退,也只有暂缓。
“哎呀妈做的地三鲜一绝,我最喜欢了。锅包肉也好吃,我小时候可爱吃了,豆豆多吃点,甜甜的香吧?这是笨鸡蛋炒的吧,太下饭了……”苏青十分卖力,惹得豆豆哈哈大笑。
艾秀英啪一声拍筷子:“给我正经吃饭。”
苏青立即低头扒饭。
吃过饭,几人默契地收拾碗筷进厨房。
艾秀英端着余下的硬菜来包保鲜膜,苏青偷瞄她神色,揣度着说:“妈,今天我能不能早点下班,我和冬子要去看望他奶奶——”
“你爱去哪去哪儿,别搁我眼前碍事。”艾秀英动作利落地将几盘菜放进冰箱,腰盘一顶,双手接住水流,赶开苏青全方位占领洗碗槽。
“这不是和您打报告么。”苏青抹去手上的水,拢着黑色开衫衣襟嬉皮笑脸,“那我走了,真走了?”
艾秀英摆了摆手,也不回头。
苏青从收银台的椅子上拎起黑色大衣,转身看见等身镜。她一身黑色,像是去参加葬礼,这倒无所谓,应该抹点口红,或者化妆。
婆家面前不能丢份儿,这是艾秀英训诫苏南的话。苏青不以为然,临到自己成了别人家的媳妇,也不免落入窠臼。
苏青想问苏南借贵妇化妆品,周围没看见人,索性摸上楼。
门缝透出些微光亮,唤起封闭楼道里的尘埃。苏南压抑的声音从门后传来,“你真的在乎就应该自己来看豆豆……别说什么,你就是不在乎,你的家人得是我的家人,可我和我的家人对你来说算什么?我让你和那教育局的朋友打听小来的情况,至少要保留学籍,你理我没有?
“章晚成,我明白和你说,今年,我绝对不会去你家过年。我有自己的家,豆豆也有姥家。”
苏青默默回到收银台,等了片刻,拨出苏南的微信电话。
苏南的语气一如往常,“你直接上来呀。”
苏青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上楼摆弄瓶瓶罐罐。其间苏南没有提起姐夫,也没有说过年的安排。
除夕,一个展现家庭权力的重要日子,或许只有孟叙冬这种精神上的流浪汉无所顾忌。
走高速去市里比坐火车快,孟叙冬开着他的破面包车在澡堂外等了一个中午。
苏青卷着风雪上了车,微喘着气,难得向他道歉。
不见驾驶座上的人应声,她转头,发现他盯着她看。
自打结婚那天以来,她没有再化过全妆。他的眼神很寡淡,可也让人感觉到了俗气。就是那种典型的,喜欢肤白红唇大胸美女的直男。
苏青别开视线,摸出兜里的口红,自顾自说:“大姐姐给我的,今年的圣诞限定,就是有股粉笔味儿。”
黯淡光影里也能看见那绯红的唇色,像他们搪瓷杯上的喜字。
孟叙冬忽然凑了过来,就在她以为吻要落下来的时候,他的拇指轻轻抚过她唇角,随着手动的弧度,印在了他唇上。
他抿唇,“巧克力味儿啊。”
怪惹人不好意思的,苏青攥着口红往窗外看,“你烦不烦。”
车行驶上路,她回头偷瞄他,他一手搁在车窗上,半托着下巴,完全不苟言笑,可不知怎么瞧出了恶作剧般的笑意。
“烦死了!”她嗔声。
孟叙冬目视前方,泰然自若,“嗯。”
心痒痒的,苏青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他是话少的人,可显得口舌笨拙反而是她。
定然是他少年时代有过诸多实践,如今才信手拈来。
车跟着车在红绿灯前停下,红色数字跳动,苏青转头,按住孟叙冬肩膀,往他耳朵狠狠咬了一口。
他措手不及,又气又好笑,“你干什么?”
“给猪打标记。”
孟叙冬抵着手指关节笑个不停,不忘踩油门前进,“什么脑回路,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猪。”
苏青抱抄双臂,“那我也是最靓丽的猪。”
“巧克力味儿小香猪。”
“幼稚!”
可爱的小香猪!!!!
哈哈哈哈两头小猪猪有封面啦这几章的氛围不要太好孟叙冬你的话比较少,但你的幽默弥补了这一部分( )猪猪double我不赞成这时候引进男主视觉。一个够苏的男主就要足够神秘,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想看男主视觉不如自己脑补自己写,毕竟笔掌握在作者小也手中。
有谈恋爱的感觉了哈哈哈想看男主视角也没什么,感情是双向的,双方心理都写点也挺正常的。但你说话能好听点吗,你倒是更像在指挥作者怎么写吧最后一段好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