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该感慨林采安的通透,还是该羡慕她的洒脱。被这么明晃晃的戳破自己的存在,就是个靶子,并不是什么好体验。但是说来说去,她这一辈子确实不需要汲汲营营的活着。兄弟不需要夺嫡,母妃圣宠犹在,她就可以没有任何负担。从前二十年,她一直都只是个无知的花瓶,那么现在她又何必因为自己花瓶的身份感到不忿呢?李沐桐最后那点子不顺的心气也没了。“你说的对,别管旁人怎么想,我们自己享受到的实惠日子才是真的。”
得知是秦云念还要应付将军府的宴会不得闲,又实在担心她,才找来的林采安。
李沐桐心中一暖。
林采安吩咐车夫,“去明樊楼,今儿不醉不归。”
李沐桐,“换个地方,我不看猛男。”
林采安差点喷了,“谁告诉你明樊楼就都是那种表演的?我们今天正经吃酒。”
“不去!”李沐桐斩钉截铁。
都怪林采安,害的弟弟都误会她了。
林采安试探的问,“那就去锦棚?今儿有四喜娘子跳舞呢。”
李沐桐,“……”
锦棚是京城西南角的街巷勾栏之一。
在前朝时期要乱些,如今大都改成了雅室。
不拘着郎君去寻乐,也会有贵女贵妇们去听戏赏曲儿。
李沐桐反对无效,被林采安半是强迫半是哄劝的拖过来了。
林采安熟门熟路的上了常去的雅室,点了一桌子好菜。
李沐桐才刚用了一碗馄饨,完全不饿,只取了一杯果酿,小口的啜饮着。
因为牵涉到秦思怡,那些不好对秦云念说的话,倒是可以给林采安提。
李沐桐着重表明,自己不是在嫉妒秦思怡,只是不开心自己被轻视。
林采安哈哈大笑起来,“你就为人家一句草包公主,气成了这样?
那满京城的人都骂我形骸放荡,仗着我是应国公府的独女便四处调戏美男有辱斯文,我是不是该学烈女投个缳啊?”
李沐桐,“那不一样!”
她是认真找好友倾诉的,林采安还嘲笑她。
“哪儿不一样了?”林采安吊儿郎当的歪靠在椅子里,坐没坐相。
“长熙啊,草包有什么不好?
我应国公府满门忠烈,我爹为大庆鞠躬尽瘁,我便是放荡不羁,爱好玩玩男人,又怎么了?”
李沐桐戳她一指头,“你真什么都敢说啊,不怕你爹用鞋底板抽你?”
林采安,“我爹才不揍我呢,他可说了,他给大庆帝做牛做马什么脏活累活都肯干,就是为了让他的家眷子女们,能在京中过得富贵风光。
今儿我爹听说我跟人赌气,花了八百两银子买了西市的一匹劣马,高兴的朝食都多用了两个胡饼子。”
林采安重新坐正,瞪着眼睛,捋着胡须,学着林老公爷的表情姿态,那叫一个惟妙惟肖。
“‘我儿做的好,花了银子事小,赌气可不能赌输了’。
你瞧,我爹都这么支持我做个没脑子的草包。
一天就想着打打架,吃吃喝喝玩玩,我为什么不呢?”
李沐桐已经不是第一回儿听林采安说应国公宠女无度了。
轻叹一声,“你爹想的开,也宠爱你。”
“得了吧,我受宠是我应得的,反倒是你想不开。”林采安又没正行的坐了回去。
“怎么说?”
林采安对她勾了勾手指,李沐桐心领神会的坐她身边,把耳朵凑过去。
“惦记我爹位置的人太多了,他再怎么谨小慎微也没用。
若我们应国公府再出个能接他衣钵的人,我爹只怕就活不到善终了。”
附耳才能说的话,果然十分大逆不道。
应国公府勋贵之家,又是皇亲,林老公爷身居高位,十分得大庆帝器重。
李沐桐惊讶,“不会吧。”
林采安嗤笑,“怎么不会?你想啊,如果一个手握重权的人,他还有个厉害的家眷、子女。
处处都滴水不漏,未来可期。
这谁能放得下心啊?”
李沐桐心中大动。
以帝王心术来说,确实如此。
就算如今君臣情比坚金牢不可破,可谁能保证未来呢?
再再退一万步说,就算君主没猜忌,旁的群臣就乐意看他们好吗?
权势圈子就那么大,关键的位置也就那么多,有人上去,就得有人下来。
谁不想给自家多占点肥差啊,太出挑的人,都不会受喜欢的。
还不如像应国公这样,索性给自己立个靶子。
把自己的缺点明明白白的展现出来,一处挨打,总胜过背后防不胜防的暗算。
李沐桐,“合着我们就是他们的靶子?”
林采安是应国公府的靶子,那她就是宋知衍的靶子。
“有什么不好?
靶子要立着才有用,当靶子都撑不住了,他们自己个儿也没几天好日子过了。
这个角度来看,靶子不靶子的,实际上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命运没区别。
他们做他们一手遮天的大人物,我们乐的做他们身边的废柴草包,不好吗?”
李沐桐真是无言以对。
也就只有她们二人,林采安才敢跟她说这些。
不知道该感慨林采安的通透,还是该羡慕她的洒脱。
被这么明晃晃的戳破自己的存在,就是个靶子,并不是什么好体验。
但是说来说去,她这一辈子确实不需要汲汲营营的活着。
兄弟不需要夺嫡,母妃圣宠犹在,她就可以没有任何负担。
从前二十年,她一直都只是个无知的花瓶,那么现在她又何必因为自己花瓶的身份感到不忿呢?
李沐桐最后那点子不顺的心气也没了。
“你说的对,别管旁人怎么想,我们自己享受到的实惠日子才是真的。”
母妃总在跟她说,把自己活好了。
母妃还是聪慧的,就是她太笨了,参悟不明白,总给自己找不痛快。
林采安,“说来说去,都是长熙你一根筋。
遇到一根名为宋三郎的歪脖子树,就把自己吊死了。
照我说,你就得多遇几个。
长得英气的、魁梧的、文秀的……都有不同滋味。”
话还没说完,就被李沐桐拿了块点心堵上嘴了。
“你可给我闭嘴吧!上回吃醉了酒,就被你带沟里去,差点叫人抓了把柄。”
她爱宋知衍的时候,才会为了他冲动,做事不计后果。
为爱失去理智就这么回事。
现在只要李沐桐脑子没坏,就决计不会找什么面首男宠。
那是宋知衍的底线,也是大庆帝的底线。
父皇会宠爱一个娇憨可爱又可以笼络重臣的女儿。
但若女儿跟宠臣有了不可调和的矛盾,真需要在女儿与宠臣之间二选一。
根本想都不用想,绝对选臣子。
臣子能为朝廷所用,花瓶似的女儿死了一个,还有一大堆。
李沐桐用林采安刚才的话怼回来,“咱们是草包啊,有点草包的自觉好吗?”
林采安还未答话,门外声音先传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