妟蘅述抿了抿唇,不像他,郁迩是从小生活在幸福的环境里的,他享受过家庭美满,岁月静好,一朝从云端跌至炼狱,那痛苦无疑是倍增的。何况还和罪魁祸首有朝夕相伴十年的感情……“那只狼后来怎么样了?”郁迩沉默了一会,随后低低笑道,“还能怎么样,我爹娘的性命是它的战利品,它闯进了深山丛林,回到了狼群里,屹立不衰,成为权威……”妟蘅述凝着脸,劝慰道,“狼的寿命至多不过二十年,你如今正巧二十了,也许那只狼已经命不久矣,那你也算大仇得报了……”
郁迩没有否认,低低“嗯”了一声,算是肯定了妟蘅述的猜测。
“你们家……当时是出现了什么变故吗?”
妟蘅述觉得自己对郁迩的了解真是少得可怜,什么修禅信佛,什么长隅寺,那都是郁迩用来混淆世人的。
但是他除了知道郁迩武功高强,腰缠万贯之外,对于他真正的背景和经历,也和那些外人一样一无所知。
郁迩没有直接回答,白皙而修长的指节隔着一层浅薄的衣料,缓缓抚上他的胃部,声音低醇而清冽,“还疼吗?”
妟蘅述有些倦懒,枕着他的胸膛,淡淡摇头。
“喝酒伤身。”郁迩微微低首,悠然道,“能戒就戒了吧。”
妟蘅述神色微顿,虽然郁迩这话是为了自己好,不过他却是一个实打实的爱酒之人,他常年身处在狼烟烽火之间,烈酒炙喉早已成了化为他的习性。
“……避免不了。”
郁迩指尖游移,摩挲着他的下巴,微微用了点力,淡淡笑道,“为什么?顾将军,是有谁能灌你酒吗?”
妟蘅述一时无话,这还确实没有,郁迩连尊称都用上了,可见他心下已经有些不喜了,静默片刻,他才轻声道,“那我以后尽量不喝……”
说着说着,才想起方才自己在意的事情,蓦地转了话头。
“你别转移话题,我方才问的是你们家的事。”
烟花易逝,登台时宛若万里长明的星辰热烈繁华,此刻落下帷幕,在寂静深邃的夜空中却再也寻不到一丝踪迹。
郁迩感受到他执着的视线,沉吟了片刻,“已经很久远了啊。”
悠然道,“那时候我们只是十分普通的一家三口,爹娘很恩爱,闲时无言立黄昏,灶前笑问粥可温,其实很平淡,日子也就这样不急不徐一天天过去了……”
“我们住在郊外的别庄里,依山傍水,绿茵繁茂,院子里的玉兰树亭亭玉立,每年春天,玉兰花清香幽雅,等到暖阳出来,我们就会倚坐在树下,享受一段安谧的午眠时光。”
“院外是一湾碧绿的湖水,夏日星河明烨,蝉鸣声自然而又韵律,我们就会在湖上泛舟……”
郁迩顿了顿,看向怀里的人,拨了一下他额边的碎发,笑道。
“你要是想,下次去南郡,我们可以在那里住一段时间。”
郁迩的描述就像是世外桃源一般,虽然妟蘅述从小到大没享受过亲情,但不妨碍他这时候因为郁迩的话生出几分期待来。
“好!”他点了点头,又道,“但是你还没说你十岁的时候家里出了什么事……”
话脱出口后才发觉郁迩发才先是转移话题,又是和他绕了一大圈居住环境的,应该不是很愿意谈论这件事。
果然,两人陷入了一片寂静,正在妟蘅述想说一句不方便说就算了的时候,郁迩慵懒清冷的声音就响在耳侧。
“我爹以前很忙,总是会出很多次任务,我出生的那一年,有一次他外出,救了一匹小狼,那时候的小狼身子羸弱,瘦骨嶙峋的,我们全家都待它极好。”
“说到这里,你也能明白了,那狼崽子后来长大了,毫不留情咬死了我爹娘,把他们拆骨吞腹……”
妟蘅述抿了抿唇,不像他,郁迩是从小生活在幸福的环境里的,他享受过家庭美满,岁月静好,一朝从云端跌至炼狱,那痛苦无疑是倍增的。
何况还和罪魁祸首有朝夕相伴十年的感情……
“那只狼后来怎么样了?”
郁迩沉默了一会,随后低低笑道,“还能怎么样,我爹娘的性命是它的战利品,它闯进了深山丛林,回到了狼群里,屹立不衰,成为权威……”
妟蘅述凝着脸,劝慰道,“狼的寿命至多不过二十年,你如今正巧二十了,也许那只狼已经命不久矣,那你也算大仇得报了……”
郁迩眸底盈满笑意,不知想到了什么,赞同道,“你说得对。”
“都过去了,现在再伤心也是徒然……”妟蘅述顿了顿,换了个角度来安慰,“其实你比我要幸福得多,我是在顾府倍受欺辱长大的,没爹疼没娘爱……”
怀里的人一本正经安慰他的样子实在很可爱,郁迩心里涌过暖意,明知故问道,“你今年多大?”
话题跨的幅度太大,妟蘅述噎了噎,“……虚岁二十。”
“那你记住了,二十以后,我们阿述就有人爱了……”
话落,妟蘅述微怔,还没待他回话,就听到郁迩继续道,“阿述,我们在一起吧。”
“正式的那种……”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没名没分,患得患失……
静默良久,妟蘅述翻过身,面对面看着他,幽深的黑眸里淌着灼热,仿佛要将他看穿。
“你想好了?若是真想和我绑在一起,以后就没那么容易脱身了……”
郁迩浅笑道,“我愿意。”
随即,妟蘅述的气息越来越近,直直在他的两片柔软上。
没有一点技巧,郁迩搂着他的腰,让他能够肆意妄为。
直到唇角分离,郁迩才搂着他躺下来,温热的气息交杂,他道,“要不然,以后换个称呼,别整天郁迩郁迩地叫着。”
妟蘅述眸子还有些深沉迷蒙,“那叫什么?”
郁迩抵着他的鼻尖,声线低沉,“你是六月初五的生辰,我要比你大两个月。”
“你觉得该喊什么?”
妟蘅述:“……”
憋了半天,郁迩想听的那两个字卡在喉间出不来,最后也只是叫了一声,“……明霁。”
这样对于妟蘅述来说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郁迩没有再强求,后来怎么昏过去的妟蘅述已经不记得了,只是在这一场凄寒的雪夜,他的心却像炽热的火炉很暖很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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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妟蘅述起得晚,醒来的时候身侧已经空了,他到处走了一圈,最后在正院里的廊檐下看到了郁迩,他走了过去。
“郁迩!”
郁迩把身上披着的鹤氅解下披在他身上,“怎么穿得这么单薄?”
妟蘅述顺势拥住了他,郁迩微怔,回抱住了他,正在这时,朱漆大门悄无声息缓缓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