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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见到他玩世骄矜,第二次见到他英华内敛,到这一次,她竟又见到一个不同的他,就像是戏本中走出的雍容贵公子,契合眼前一切衣香鬓影的奢华。
  连同聂昭在内,众人皆有一瞬间的失神。
  回过神来,不乏有人在新闻纸上见过那则慈善新闻,认出眼前之人是谁,便上前致意;不乏有些仕女羞赧,不便近前,便纷纷张扇挡住彼此侧脸,议论宋先生近日来花枝傍身,与今日这金太太又是何关系。
  众人的猜测与议论被宋方州献上的贺礼打破。
  两名男子抬入一张锦盒,三尺见方,只看盒上纹样便知是花了心思的上乘好物。金太太方欲推辞,锦盒却已打开——
  并非首饰珍宝,却是一刀一枪。
  金太太显然吃惊,众人也跟着倾了身子去望,见那一刀一枪皆有四字标签相配,刀上是“宝鳄宣威”,枪上是“棣华协力”。
  这字眼难免晦涩,众人自然不懂得玄机所在。
  满室熙攘当中,始终坐在角落的聂昭以响指唤了莉娜近前,附耳对她说了些什么,后者略一微笑,扬高声音道,“小女子来为诸位解答玄机如何?”
  宋方州略略扬眉,似有诧异,示意女孩请便。
  诸多目光的齐聚之下,女孩自若开口,“此对刀枪由清王朝内务府打造,乃是清文宗皇帝与当朝恭亲王奕䜣之物,兄弟二人一刀一枪,刀名曰宝鳄宣威,枪名曰棣华协力,意思就是说,兄弟间要同心协力,上阵打仗才可必胜。”
  “好伶俐的丫头,比你老板强多了!”宋方州一笑,眸中赞赏之意颇深,就这么带着笑意将目光移回到金太太面上,意味深长地道,“真是青灯有味,年少不再啊。”
  后者白他一眼,带过了眼底失落,扬起手,作势欲打他,“又来了!读书时你就是这样,爱卖弄,整天说些谁也听不懂的,显得你自己博学!”
  “怎么是谁也听不懂了?今日不就寻到知己了?”
  “我在说从前呢!你真讨厌!”
  “好好好!我讨厌!”宋方州任她埋怨,笑叹里却是飞扬。他略一扬手,示意众人落座,显然一副主人姿态。
  这二人原是同窗么?同为女子,聂昭明显看出金太太对宋方州是有情的,可后者却送了一件手足信物当贺礼,看来这情,是“流水无情”了。
  暗影下,一个笑容自聂昭唇角勾起。
  她无声起身,与执事莉娜对视一眼,随即行入了后厅。
  老板娘既是苏联人,今夜的晚宴自要按照西式做派来办,致辞结束便是舞会。马尔斯餐厅的舞会颇具欧洲风情,华尔兹、探戈,亦有便于宾客们在热情宣泄之余耳鬓私语的舒缓乐曲。
  宋方州今夜只与金太太跳了一支舞,随后便坐到了一把巴洛克雕花木椅当中,指间夹了支德制斯科维纳石楠烟斗,时不时吸上一口,显得有些百无聊赖。时而有人来到身前邀舞,他一概微笑拒绝,仿佛今日来此只是完成任务一般。
  轻旋回转的舞曲结束,灯光也明亮起来,想是舞会已接近尾声。宋方州站起身,待要去找金太太说些什么,却听一道悠扬响起,听在耳中,勾人恻然——
  众人的屏息当中,大提琴低音渐次荡起,环绕在整座厅堂。那弦音十足舒缓,却又深沉,仿佛从严冬流向春色,渐渐唤醒一岸沉睡着的飞鸟。
  他在乐曲中看到,那飞鸟通身雪白,洁净而优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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