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周已晴虽然在公司里比较高调,但毕竟不是什么流量明星,人人都认识。不过也难保像刚刚的司机一样,对这张脸有模糊的印象。即使如此,她不太想受到一丝多余的关注。李莱尔跟阿香要了一幅墨镜。“这也是我爸的。”阿香如实说。“叔叔什么时候会来这里?”“应该是下个月的上旬,每次他都会带一些吃的过来。”“好。”服装市场到这有一段说近不近说、远不远的距离。两个人当下决定干脆骑脚踏车比较方便。但阿香的脚踏板只能容得下一个人落座。于是不得已打电话和房东借来交通工具。
“池春街 253 号。”
李莱尔上车后再次向司机重复到达的地点,确认无误后才将斜上方的安全带拉下来。
车子发动的瞬间,整个人重重地砸向椅背,她感到如释重负。
办完所有交接手续,已经是三天后。
李莱尔才觉得自己与周已晴真正地割裂开来。
磨砂打火机的尖角透过帆布包扎着大腿,很不舒服。
她低头取出,余光故意瞟到后视镜的位置。
带着黑色墨镜的光头司机频频向她投来注视的目光。
她倒大大方方地看过去,打开陈明河的微信界面,不做任何实质性动作,将尚未解锁屏幕的手机背对着后视镜说,“爸爸,我现在刚从布料市场过去。大概还有几十分钟到家。”
陈明河接受到李莱尔的回答,还是未完全放心的样子,“小心点,路上有谁跟你主动搭讪,千万要谨慎一点,特别是男的。最近好多新闻都在报道不少年轻女孩……”
为了安抚父亲,她将身子往前探,询问司机还剩下多少时间。
“四十分钟。”司机目视前方地说。
“我刚刚问了司机阿叔,大概有四十分钟左右,你先在家等我。”
紧接着,李莱尔眼看前一条一分钟的长语音结束后,继续点开自己之前特意收藏的几条陈明河的语音。
“好好好。我已经在家等你了。”
然后又是一堆重复性极高的安全警告啰嗦。
李莱尔连用几个嗯嗯,成功结束对话。
她将头偏向窗边。
车内刚结束完亲昵的父女谈话,沉静下来有一会儿的司机主动上来搭话。
“姑娘,我好像在电视上曾经见过你。”司机边说边观察了李莱尔好几次,好像在脑海里比对两张脸的相似程度。
窗边的风景都是熟悉到不能熟悉的,李莱尔正过身来,用一种习以为常的语气说,“很多人也这么说过。这可能是大众脸吧。”
司机尴尬地为自己打圆场,“我前段时间还看见过某个千金结婚了呢。婚礼办得轰轰烈烈的。”
李莱尔没再回应,司机也自觉关上嘴。
到达地点后,李莱尔关上车门,目送司机离开后转身走进小区。
这里是老小区,还没有完全翻新,一栋楼只有一部电梯,住在这的三十几层用户都在等着电梯艰难地喘息。
一直等到电梯里最后一个乘客出来,李莱尔才站上去。
轿厢上升期间,她翻看阿香发过来的地址信息。
门牌号是 3606。
是整栋楼的最高层,因为是老小区,顶层的防暑设施无法做到非常完善。有条件的年轻租客大多会刻意避开这一层的房子,阿香算是勉强能改善自己生活质量的那一圈里面的。
特意选择这一楼的原因,一是因为阿香不怕吃苦,二是阿香的老爹怕吃苦。
李莱尔走出电梯。
太阳果然刺眼,被远处高楼大厦的钢化玻璃墙反射过来,即使穿着一定厚度的平底鞋都感受得到地板的烧灼。
遵照老旧的指示牌指引的方向往左拐了两次,再往右拐了一次她终于到了 3606 房前,然后按住门前用叮当猫贴纸特别装饰的门铃。
铃声响了不到三声。
只听金属门把啪嗒一声被扭开,阿香从门后面探出头来。
阿香原名林携香。出生前阿香的老爹特意去问了算命先生,先生看八字断得她的性格急躁泼辣,必得取些稳重温润的字灭一灭过旺的火土。可林携香还是最喜欢别人叫她阿香,因为她最爱的妈妈、奶奶和姥姥都是从小到大就是这么叫她的。
“阿香,鞋子要放到哪里去?”
李莱尔今天这是第一次来。
“来。在这。”阿香指向玄关的一处,打开柜门,拿出一双拖鞋让李莱尔换上,“当自己家一样就行。”
阿香和李莱尔是从小玩到大,是可以互相在彼此的床上睡觉的交情。
李莱尔走进去,换了鞋后直起腰,才发现这个房子的天花板并不高,有高大的阿香做对比很明显能看得出来。
她仔细打量阿香袖臂处被肌肉鼓起的布料曲线,上手摸了一下,感慨道,“这一段时间你健身的效果很不错。”
“哇靠,你轻点。”阿香躲避都来不及。
阿香和李莱尔站在一起,常常一个被比喻成金刚芭比,另一个被认为是病弱的林黛玉。
上学的时候,每次轮到李莱尔扛桶装水,她总是会被好心人中途打岔,接过明明手中拿得稳稳当当的水。
毕竟她看起来像是会被一阵风吹倒似的。
只有阿香知道,李莱尔看起来轻飘飘的一个拳头有多可怕。
“你这里可以抽烟吗?”自从逃出来后,李莱尔愈发感受到自由空气的清新。
“等等。”阿香扭身跑到阳台,东蹿西蹿在被自己养死的兰花旁,找到昨天刚洗的瓷质烟灰缸。
“给。这是我爸来我这查岗用的。”
李莱尔接过阿香递过来的东西,复问道,“这里有电脑吗?”
她用空着的手抓烟灰缸边沿,另一只手将拎着的绣品放到沙发上。
“大小姐这么多要求。今晚必须得亲自下厨补偿我。”阿香边开玩笑,边把李莱尔往其中的一个房间引。
“包您满意。”
两个人打打闹闹。
“等等。”阿香扭身跑到阳台,东蹿西蹿在被自己养死的兰花旁,找到昨天刚洗的瓷质烟灰缸。
打开电脑,李莱尔登进自己的微信界面,将文件助手里面大容量的压缩包用鼠标拉到桌面,然后再解压缩。
进度条有点长。李莱尔借着这点空隙,从兜里掏出烟盒,点了一只烟。
腾蛇状的白色烟雾慢慢往上飘。
“这是什么?”阿香看着李莱尔左手夹着香烟,另一只手飞快地操作些什么。
李莱尔慢慢吐烟,才解释道这是她这段时间以来学到的建模技术。
手里的香烟燃得很快,是之前住在时崇家那会买的便宜货,也一直在那没抽几次。
她单手将遥遥欲坠的烟灰抖在缸里。
脑海里突然浮现,火花里她和时崇对视的场景。
肩膀被重重拍了一下,李莱尔整个身子往左一倾。
“还是少抽点烟吧你。”阿香和陈明河一样,用把她当女儿的语气劝诫了她一番。
“嗯嗯。”李莱尔主动挑起话题,主动转移阿香的注意力,“你看,我学了三个月的水平。厉害吗?”她向小孩邀功似的,几十幅作品一一点开出来给阿香看。
“哇!”阿香果真瞪大双眼,配合地发出感叹,“这工夫该不会是从你那只结婚三个月的前夫偷学来的吧。”
李莱尔被烟呛得咳嗽前仰后翻。
她认真纠正阿香的说法,“不算偷,我还是合理付出了些东西的。而且大部分还是我自学来的。”
毕竟毫无利益可图的事,时崇也未必愿意去干。
李莱尔将烟纳进嘴里吸了一口,拿开,然后说,“我打算到时候先搞一个账号,更新一下作品。到时候看看效果怎么样,这些裙子还是能制成的。再不济就联系大学时候合作过的线上商户看看。仅靠跟寺庙和戏院接单,绣坊也活不了多久。现在债务还清了,绣坊也可以适当有一些自由活动。”
空气忽然沉寂下来。
阿香将脸伸到李莱尔面前,圆溜溜的眼珠扫视两三遍。
“怎么啦?”李莱尔轻声问。
阿香若有所思地说,“感觉你越来越像师傅了,现在特别像她以前拿着绣品在大家面前完话的样子。”
李莱尔笑出声来。
看着屏幕里的刺绣服装成品,她突然想起自己连一件衣服都没带过来,问向阿香,“你这有什么比较便宜的女装店吗?”
阿香和她平时穿的衣服尺码不一样,得买个两三套,毕竟在这要将跟陈明河说的三个月的时间完整渡过,现在还剩下十天。
然而她带着现在的脸走在街上,二十个人里面最多也只有一个可能会认出自己来。
毕竟周已晴虽然在公司里比较高调,但毕竟不是什么流量明星,人人都认识。不过也难保像刚刚的司机一样,对这张脸有模糊的印象。
即使如此,她不太想受到一丝多余的关注。
李莱尔跟阿香要了一幅墨镜。
“这也是我爸的。”阿香如实说。
“叔叔什么时候会来这里?”
“应该是下个月的上旬,每次他都会带一些吃的过来。”
“好。”
服装市场到这有一段说近不近说、远不远的距离。两个人当下决定干脆骑脚踏车比较方便。但阿香的脚踏板只能容得下一个人落座。于是不得已打电话和房东借来交通工具。
得到允许,二人手上甩着钥匙兴冲冲往下停车场走。一到现场才发现,原本在电话里聊好的电瓶车一下子变成了哈雷太子摩托车。
阿香再打电话过去确认了几遍,就是这一辆,她面露难色。
车座很高,体积也大。她平时为了图方便,一向用的是脚踏板来回出行,也没接触过这庞然大物。
反倒是李莱尔从容地接过钥匙,把着裙子将腿一跨往摩托身上坐定,精准找到发动机车的钥匙孔,然后用左脚将侧撑打到后面去,来回轻微扭动把手将臃肿的摩托车驯服。
阿香看着眼前的场景感到一丝诡异。
外穿着简单碎花裙子的李莱尔,脸上戴一副占据她半张脸面积的黑色墨镜,纤细的两只手臂握着粗粗的油门把手,笨重的机车被她镇在胯下,发出水牛般的粗喘。
阿香不由愣神了一会。
只见坐在摩托车上的林黛玉带着墨镜,看不出任何表情流露,冷峻地说,“上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