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上屠清,钱平二人,也个个疲惫不堪,等到三人全部起床,开始行动,都已到了辰时。三人这时才发急,紧锣密鼓地到处搜购牛羊骨,总算搞了一大袋回来,三人又分成三麻袋,各自背一袋,便上了黑螺山……此时,正在州衙里边等着宋提刑前来巡查的沈岳,只听得前衙外几声锣响,一衙役便扯着嗓子高喊起来:“广南东路提点刑狱司,提点刑狱公事宋慈宋大人到。沈
这一次,王勇还没走到红泥盘,望见那个大尸坑,就听到了耳边呼呼的喘气声,王勇知道,他的对手来了,便将宝刀抽出鞘来,握在右手上,身子慢慢往下蹲,把左手的刀鞘,放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他的眼睛始终未离那呼吸声传来的方向。
果然,待他将刀抽出来后,野猪王也渐渐从长满金丝桃的树丛中走了出来,与王勇的眼睛对视着。
正面看去,野猪王脸上的刀疤分外明显,而王勇手中那寒光闪闪的宝刀,也似乎刺痛了它的尊严。
它看着这把刀,突然挺着獠牙,发疯似地向王勇冲来。
这回王勇没有逃跑,而是转身爬上了一颗大树,并在一枝向前伸出的树杈上蹲了下来,往下看着野猪发劲。
那野猪知道王勇上了树,而它自己又追不上去,气得拼命拿头往树根处撞,它想把这大树的树根拱烂,把树拱倒,让王勇无法停在高处,而王勇却丝毫不惧,他居高临下,双眼紧紧盯住野猪的脖子,握紧了手中的宝刀。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野猪王疯狂撞树之时,王勇突然从树枝上跳下,借着这股从高处跳下来的力,王勇顺势将刀狠狠砍在了猪脖子上。
要说这刀,不愧是代代相传的宝刀,皮糙肉厚的野猪王的脖子,被这力大势沉的一刀,砍进去一尺来深,半个脑袋顿时耷拉下来,血喷如涌,但王勇并不停手,趁着猪王受惊之际,他手起刀落,接连往那猪颈处的大伤口上劈,两刀就把整个猪头给砍了下来,算是彻底为他外甥报仇雪恨了。
王勇看着野猪王的尸体,出了会儿神。他手中的刀,纯阳刚烈,并不沾血。那血就像荷叶上的露珠,从刀面滴滴滚落到地上去了。
王勇将刀鞘重新捡起,拿在手上,收刀进鞘后,便继续向大尸坑走去。他倒要看看,这尸坑中的尸骨,究竟是人骨还是兽骨?于是便再次来到红泥盘。这才真正把这尸坑看清了。
王勇粗略估算,这尸坑长达十二尺,宽达六尺,深约三尺,里面所埋的,全是人骨,并无一具兽骨。表层的尸骨已遭到野猪的破坏,嚼食,但通过清点人头,还是数出了二十多具尸骨。
这是惊天大案,必须马上报案才行,王勇暗自想道,然而县衙那帮人是靠不住了,所能指望的,大概是去州府了。而且得尽快,不然野猪,野狗之类,随时会来啃食尸骨,更要紧的是,李文卿,刘雄等人,或许会来荔枝岭破坏现场。
想到这儿,王勇一刻不敢耽误,匆匆往山下跑去,到了家中,往马棚牵出一匹马来,连水都不喝一口,便扬鞭急驰,往州衙赶去。
州衙所在地正在阳江县城,王勇快马抵达阳江县地界,已是八月十七日黎明。
天刚微亮,但路上已有三三两两的行人。王勇问明了州衙具体所在,仍马不停蹄地急驱,终于在卯时赶到了州衙门前。
此时,州衙内正敲过“头梆”,内衙的衙役用转筒,将大门钥匙递了出来,交到前衙门人手中,门人便将衙门开了,三班六房的胥吏,差役,便纷纷在衙门内活动起来。
这些人正睡眼惺忪的,猛然看见眼前立着一个“血人”,都吓了一跳,人都精神了。王勇这才意识到,他杀了野猪王后,血溅了一身,然而行色匆匆,身上的血并未擦净,这才把衙役们吓到了。
“你干什么的?”衙役冲王勇喊道。
王勇道:“草民王勇,阳春县人,因于黑螺山中发现人骨大坑,特来求见知州大人。”
衙役道:“这才敲了头梆呢,知州大人还睡着。”
“那司理参军大人呢?”
“你等着,我进去看看。”
说完,那衙役便兀自进去了。不到一刻钟,那人又出来道:“跟我进来吧,去司理院。”
于是王勇便跟在那人身后,来到了司理院,见到了南恩州司理参军沈岳。
沈岳显然是从衙役口中,听说了大尸坑的事儿,便一面让王勇把事情详细说明,一面让差役去打水来,让王勇洗手洗脸。
一会儿,差役把水打来,王勇便一面清洗身上的血迹,一面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跟沈岳说了。
沈岳听后,连连点头,说王勇分析得对,也做得对,大尸坑已经被野猪拱出,再不处理,坑中尸骨势必被山中野兽糟蹋,啃食,另外,李文卿,刘雄这帮人,也极有可能会上山破坏现场。
“既然如此,大人何必迟疑,不如让草民带路,现在就去。”王勇着急道。
沈岳皱着眉头,沉思道:“你有所不知,今日新上任的提刑司宋大人要来巡查本州刑狱,本官之所以早早起来,在司理院候命,正因为此。”
王勇道:“提刑司宋大人?是人称‘狄公在世,包公现临’的那个宋大人?”
沈岳道:“正是此公。我看不如这样,此案人命关天,特别重大,不如晚走一步,就等宋大人到了,将案情禀过,到时看宋大人如何决断。”
王勇道:“如此甚好,就是不知宋大人何时会来啊?”
沈岳道:“说不准。要不你来带路,我先派一批衙役与你同去黑螺山,将现场守住,免得遭到破坏。这里宋大人一到,我自会将案情讲明,到时就算宋大人不来,本官也自会前来。”
王勇觉得沈岳言之有理,自然答应。沈岳也毫不含糊,当下便点了三名差役,作为先锋,随王勇去了阳春县黑螺山。
王勇对于李文卿,刘雄之流的判断,是一点不错的。实际上,李文卿一听说刘雄,屠清他们刺杀王勇的事失败之后,便决定要上山破坏尸骨坑了。
幸而刘雄,屠清,钱平三人,上山下山,人已累极,加上在荔枝岭,又挨了王勇一顿削,身上或轻或重地都带点伤,一时半刻之间,已经失去行动能力,而李文卿又不想另派他人去做这事,便只好先让刘雄他们疗伤,休息。
但李文卿也意识到了时间的紧迫性,便说:“王勇这个人,不与我等一条心。如今你们刺杀他失败,他更会对我们怀恨在心,再也没法收服。如此一来,他若仍想报案,便会上州府去了。你们千万别休息太久,要赶紧处理山上的大尸坑啊。”
刘雄道:“我跟屠清,钱平都是蒙着脸去的,只露出一双眼睛,王勇应该不知道我们三个的身份啊。”
李文卿道:“他不是喊你‘刘大人’了吗,那就说明他已经猜中了,此人不除,已成我等心腹大患了。”
刘雄道:“万一大尸坑中的尸骨,真的是人骨呢?该如何处理?”
李文卿道:“你们上山前,先弄一些牛骨,羊骨来,将这些骨头背上山去,如果尸坑中的尸骨果然是人骨,就去偏远处再挖一坑,把人骨埋了,再把这些牛羊骨投入大尸坑中,移花接木,瞒天过海。”
刘难道:“此计甚好,等下官先浅睡一觉,便照大人所说去办。”
然而刘雄tຊ是累到了极点的人,嘴巴上说是浅睡,真睡着了,就由不得他了。加上屠清,钱平二人,也个个疲惫不堪,等到三人全部起床,开始行动,都已到了辰时。
三人这时才发急,紧锣密鼓地到处搜购牛羊骨,总算搞了一大袋回来,三人又分成三麻袋,各自背一袋,便上了黑螺山……
此时,正在州衙里边等着宋提刑前来巡查的沈岳,只听得前衙外几声锣响,一衙役便扯着嗓子高喊起来:“广南东路提点刑狱司,提点刑狱公事宋慈宋大人到。”
沈岳闻声,脸上一喜,便随同知州陈南阳一起去迎宋慈。两人来到衙前,见宋慈刚下马车,便急趋上前,拱手作揖,恭敬相迎。
宋慈微笑道:“陈大人不必如此,老友相见,莫要拘礼。”
陈南阳道:“宋大人此言差矣,私下你我是同年,是老友,但如今是在公处,上下品级有别,朝廷规制,各有礼数,岂可疏忽。”
宋慈道:“陈大人做事还是如此严谨,在下佩服。”
陈南阳道:“岂敢,岂敢。宋大人请。”
“陈大人请。”
言罢,宋慈便在陈南阳的引导下,进得衙来。
眼前的宋慈五十左右年纪,头戴方顶平翅乌纱帽,身穿茄紫色绸缎公服,腰束镶金嵌玉黑革带,脚穿白绫袜,足登乌皮靴,浓眉如画,眼目如电,漆黑的胡须飘在胸前,虽说不上十分俊朗,但喜在精神矍铄,举止之间,精力弥满,绝无一丝疲态。不像旁边的知州陈大人,自从起床之后,咳嗽声就没断过,五十不到的年纪,看着却比宋慈苍老许多。
宋慈看出陈大人是有病在身,坐下来后,先不提公事,自是慰问为主。陈大人却道:“下官病躯,本已康复。早上听司理院沈大人禀告,说阳春县出了大案子,下官心中着急上火,不想旧病复发,喝了药也没止住这咳,让大人难受了。”
宋慈道:“陈大人身上的药香尚未散尽,就要为迎接宋某而奔忙,宋某实在过意不去。”
陈南阳道:“哪里哪里,宋大人客气了。”
宋慈道:“方才陈大人说阳春县出了案子,具体如何,有劳陈大人为宋某一说。”
陈南阳道:“让沈岳来说吧,下官也是刚听他说的。”
于是沈岳便把阳春县黑螺山惊现二十多人大尸坑一案,向宋慈一一禀明,也将宋慈到来之前,自己的一番安排,跟宋慈全部说了。
宋慈道:“沈大人做得对,但凡命案发生,保护现场,勘验现场,便是第一要义。你派王勇与衙役先行一步,前去现场看护,是立了头功了。
算时间王勇他们应该已经赶到黑螺山了,如果李文卿他们有破坏现场的打算,此时也差不多该行动了。双方人马,怕会火并。种种事端,急如星火。因此本官提议,提刑司与州衙两路人马,齐头并进,同时开赴阳春县,即刻启程。
州衙一路由陈大人负责,目的在于赶赴阳春县衙,将知县李文卿,县尉刘雄等人控制起来,以防他们继续做手脚,搞破坏,影响提刑司查案。
提刑司一路则由本官负责,直奔黑螺山荔枝岭,司理院沈大人也随我同去。言尽于此,诸位有何疑议,请速讲来。”
在场诸位官员,在年初宋慈刚任提刑之时,就已经听说过他雷厉风行的作派,但此时亲眼一见,还是吃惊不小。又见其分析周全,布置妥当,哪有什么疑议,便都表示同意。之后或随宋慈,或随陈南阳,分赴阳春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