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宗夹了一筷子鸡汤煮干丝,说道:“我这辈子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保护好你母亲。顾池宴再说不出话来,站起身来,眉目低垂,敛去了眼中的情绪:“儿子明ʝʂɠ白了。儿子用好了,父亲慢用。顾池宴回了自己的房间。顾承宗独自坐在桌前,有些食之无味。他起身,站在廊下,今日的夜色很好,邑都的天狼星与漠北的好似一样,又有不同。而此时的芷阳
“事急从权,微臣得罪了。”顾池宴放开沈宁昭。
太监被吓破了胆,急急地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季和乐吟也立时跑过来,上上下下地打量沈宁昭,生怕有什么不妥。
沈宁昭刚刚被拉过的手腕,还残余着凉意,这样热的暑天,顾池宴的手却有一股潮湿的凉意。
沈宁昭摆摆手:“本王无碍,多亏了指挥使大人,大人可有伤到?”
顾池宴摇摇头:“谢殿下关怀,微臣无碍。”
沈宁昭点点头,眼尾扫过那小太监,面上还算温和,只是声音略冷了些:“拖出去,杖责五十。”
小太监被拖了出去,连慎刑司都不必传,护卫把他按在长凳上,拖出刑杖就开打,都是手上有功夫底子的,下手极重,小太监嗷嗷惨叫。
沈宁昭置若罔闻,朝中柱走去,中柱已被捅穿,皇城中柱多用桦木,结实耐用,偃月刀又重,顾池宴这一脚,着实让人惊叹。
沈宁昭轻眯了眼:“果真虎父无犬子,顾大人的身手真叫本王开眼。”
“情况危急,事关殿下安危,微臣只得斗胆拼力一试。”顾池宴这话答得巧,忠肝义胆,叫人挑不出错,又不动声色地占了救命之恩的恩情。
沈宁昭听懂了他话里的隐晦,笑道:“指挥使这份恩情本王记下了。”
“顾家深受皇恩,忠君之事自是应当,且家父从小教育微臣,大道至简,无欲则刚,无为则无所不为,故微臣不敢邀功。”
顾池宴向沈宁昭看过去,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对撞,带着静悄悄的硝烟。
顾池宴眸底幽深,浸着不见底的寒凉,他并不退让,这两日的相处,他明白了沈宁昭的招揽之意,可他今日近乎直白地拒绝了沈宁昭。
沈宁昭挑了挑眉,好一个无为则无所不为,这是要用救命之恩换一个自由之身啊。
顾池宴你不想入局,可凭你,护得住顾家吗?
沈宁昭缓缓绽出一个笑来,他抬眼看着顾池宴,温和纯良的少年周身无声就起了上位者的气势。
他看着顾池宴,不急不缓地说:“顾侯教子有方,本王受教了。父皇也曾教导本王:
“世事纷纭,瞬息万变,天下同归而殊途。这世上的事,难说得很啊。”
沈宁昭尾音拉得很长,笑得温良。
顾池宴微微眯了眯眼。
“指挥使今日也受惊了,早些回去歇息几日吧,我们过了立秋再继续”。沈宁昭不再勉强他。
顾池宴拱手告退,路过门口的时候瞥了一眼受刑已奄奄一息的小太监,脚步微顿。
刚才顾池宴看得分明,他是故意滑倒的,有人想暗杀太子!这个皇城前朝后宫都要烂到根上了,一旦入局,会把顾家拖垮的。
他不愿做别人手中的筹码,为了权势富贵冲锋陷阵太愚蠢。他此时羡慕起大哥来,保家卫国,白骨黄沙,倒也干净痛快。
沈宁昭带着乐吟和季和也走出萧然阁,申时已过,起风了。
季和突然开口:“这顾大人的身手真是了得,邑都恐怕只有程远大人可与之一较。”
程远,字行安,是沈宁昭身边的头号暗卫。
“行安什么时候回来?”沈宁昭问。
“回殿下,行安大人三日后自漠北回程。”季和弓身答道。
沈宁昭点头,看向乐吟:“今日之事,不可传到母亲那里。”
“奴婢遵旨。”
顾池宴回到顾府,已是酉时。顾承宗没有再娶,偌大的院子连丫鬟也没几个,于侯府的派头来说,着实冷清了一些。
流萤见顾池宴回来,连忙迎了上来:“二公子回来的正是时候,晚膳刚备下,快快洗手用膳了。”
顾池宴进入正厅,没有入座,拐进屏风后面洗手,隔了屏风问道:“父亲呢?”
“小斯去请了,这就过来了。”流萤答道。
顾承宗刚回邑都的时候,很是消沉了一段时间,日日买醉。
后来顾池宴的外祖父云阳伯姜杨,打上门来,拿了荆条狠狠抽了他一顿。
姜杨虽年事已高,年轻时确是个武官,手上是有功夫的,下手一点留情都没有。
顾承宗心里有愧,跪在院子里,任他抽打,老人边打边骂:“你已经害了我的女儿,还要害了我的外孙吗?你不好好教养于他,叫他在邑都立下脚跟,你还有何颜面去见芜烟?”
这顿打,叫顾承宗趴着睡了半个月,倒也叫他清醒了,有了精神支撑侯府,还亲手教顾池宴习武,如今也日日要在院子里练上一个时辰。
不消一刻钟,顾承宗便过来了,一身常服,精神奕奕,眼里虽没有了沙场的锐利,却是不苟言笑的。
顾承宗落座后,顾池宴也在旁边坐下。父子俩都不是多话的人,一顿饭吃得静悄悄的,下人也默默地退了出去。
“太子的骑射教习得可还顺利?”顾承宗突然开口。
顾池宴拿筷子的手一顿,随即神色如常地答道:“一切顺利。”
“林太傅当年于我有恩,于你又有师徒情谊,若不是他亲自开口,我不会准许你入宫为太子教习。”
顾承宗看向他,接着说道:“邑都如今如老树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切不可一时冲动,贸然言语,行事。”
顾池宴突然放下碗筷,紧了紧身侧的手,犹豫了下,还是开口:“父亲为大邺征战了二十余载,一身热血保家许国,如今偏安一隅,闲事不理,可会觉得遗憾?”
顾承宗闻言手中的筷子一顿,看了一眼他,十九岁的少年,最是意气风发,与不公抗争的时候。
他能理解顾池宴的不甘,因为十九的他,比顾池宴要意气得多,可也只停留在理解而已。
顾承宗夹了一筷子鸡汤煮干丝,说道:“我这辈子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保护好你母亲。”
顾池宴再说不出话来,站起身来,眉目低垂,敛去了眼中的情绪:“儿子明ʝʂɠ白了。儿子用好了,父亲慢用。”
顾池宴回了自己的房间。顾承宗独自坐在桌前,有些食之无味。他起身,站在廊下,今日的夜色很好,邑都的天狼星与漠北的好似一样,又有不同。
而此时的芷阳宫,俪贵妃用了膳,坐在暖阁里贵妃榻上,手上一把手柄雕花铜剪。
面前一只素色玉壶春瓶,瓶中几朵百合,俪贵妃左看右看,似乎在思考该剪哪一枝。
清歌端上茶来,摆在一边,俪贵妃突然问:“皇上今日宿在哪里?”
“回娘娘,圣驾已去了储秀宫暻贵人那里了。”清歌答道。
俪贵妃点点头:“暻贵人才十六,才入宫没多久,圣眷正浓也是正常。”
清歌瞧了瞧室内无人,才又凑近了低声道:“暻贵人托家人在宫外,寻医问药,日日盼着怀上皇嗣呢。”
俪贵妃顺手剪掉了多余的花枝:“这宫里,人人花枝招展的,谁不想怀上龙嗣,随她去,”
俪贵妃眼神有些冷:“不过是徒劳无用罢了。”
“皇后那里呢?”俪贵妃又问。
“皇后虽被解了禁足,但六宫之权依然在娘娘您这里,皇后十分安分,连景仁宫也很少出了。”
“她倒学会了审时度势。”俪贵妃冷声道。
“如今谢家这局面,她也不得不如此。”云霜说。
俪贵妃终于修剪好了花枝,自顾自地欣赏,清歌忍不住道:“陛下也许久不来芷阳宫了。”
“陛下人在谁哪里不重要,甚至心在谁那里也不重要,如今芷阳宫已不需要圣意来傍身了。
只要后宫无所出,唯一的太子安稳地在这里,便足够了。”俪贵妃把花瓶交给清歌:“去摆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