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信皇位落在朕头上,还是不信自己败的如此难看?”卫宴洲眯眼一笑。“程宁,程宁不会任你如此胡闹!”程风绪哑声:“你曾经不是尊敬她么?待她从西北回来——”“想必将军落狱太久,消息闭塞,程宁二月前已经回朝,她如今是朕的熹妃。”什么?程宁为妃?程风绪眼前一黑:“你对她做过什么?!你真觉得自己能当皇帝?你的性子根本就不适合当皇帝!”“到底朕的性子不适合当皇帝,还是你一直挑拨父皇,让他觉得不朕适合当皇帝?程风绪,你敢说真话吗?”
手?
是说程宁的烫伤。
“熹妃娘娘似乎亲自下了厨,给陛下您炖了道汤,为此还将手烫着了。”
卫宴洲闻言,眸里闪过一丝晦暗。
“她会熬什么汤?她那手杀人比熬汤要熟练。”
程宁不可能会下厨。
当年还小,燕京每年都有冬狩。
到了猎场里,通常都要过夜。
有一回他与程宁分了一个队,但是因为程宁玩的太兴奋,将跟着的侍卫都弄丢了。
天一黑,天然的猎场里分不清路,只能原地歇下等人来找。
肚子饿,猎得山鸡有几只。
卫宴洲堂堂皇子,不可能会烤鸡。
程宁自告奋勇:“我来!姐姐定然不会让你饿着。”
她撸起袖子,拔了鸡毛,将鸡丢入火中。
半个时辰后,收获了一只黢黑的鸡架。
卫宴洲将鸡提起来端详了片刻,放下,拍拍手掌:“好鸡。”
他诧异:“大帅,行军打仗总有掉队,粮饷供给不及的时候,你那时吃什么?”
程宁一张脸别的通红:“实在饿了,糊了也能吃。”
“......”
即便是过了几年,将手烫出一片红,熬出来的汤也不堪入口。
卫宴洲瞧着自己桌案上这盅汤。
色香味一个也没有。
比不上谢念瑶宫里的菜品的一根手指头。
并且还冷了。
但他端起来,一匙一匙将汤喝了个净。
王喜急得不行:“陛下,让奴才去热一热吧,这冷了是要坏肚子的!”
卫宴洲充耳不闻。
“给陈意礼找个人照料着,”他将汤盅递给王喜:“别的不需要做。”
“是是!”
陛下到底还是心软了,王喜感到几分惆怅。
他正要退出去,又被叫住:“还有,让孟歆往后嘴巴闭严实了,她若是嫌太医院日子太好过,朕不介意让她换个地方。”
语气森寒。
王喜哪里还能不明白,说到底程宁能知道消息那么快,是因为孟歆。
她自小人缘就好,满燕京都是至交。
有一两个顶风作案给她传递消息的也不稀奇。
揣测着卫宴洲的情绪,王喜犹豫再三,还有件事在嘴边,想说又不敢。
“陛下。”
卫宴洲睨了一眼:“吞吞吐吐做什么,讲。”
“程将军....想见您一面。”
话音一落,王喜感觉到了一股更加死亡的寂静传来。
他连头都不敢抬,一眼也不敢看卫宴洲的脸色。
甚至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为何偏偏要提,明知陛下有多.....厌恶程风绪。
“见朕?”
良久卫宴洲才轻轻落下二字,像是在齿间咀嚼了许久,满带着杀意。
王喜赶紧跪下了:“陛下息怒。”
“好啊。”卫宴洲居然答应了:“说起来,朕也许久没见程将了。”
风雪夜,竟然冒着大风也要出门。
谁也没想到这个时间,陛下会亲临大狱。
程家被分关在特殊的牢内,各自一处。
明黄的麂皮靴子踩在脏乱的牢狱内,响起一片令人心惊的哒哒声。
昏暗的牢内,匍匐在稻杆上的人缓慢地动了动。
他抬起头,与程宁酷似的眼眸经过几个月牢狱,更为衰老。
程风绪眯了眯眼,认出门外是谁:“二殿下。”
“大胆,这是皇帝陛下!”
程风绪慢慢挪到牢门前,他枯老的双手扒着门,身上有被用刑留下的伤。
面前的人穿着龙袍,面容阴鸷,倒确实已经不是半年前身无忧虑的二殿下了。
“陛下?”程风绪咳了两声:“你的皇位如何来的,你自己清楚,程家、程家不曾谋反!”
卫宴洲只是背着手,站在门前毫无所动。
谁也瞧不清他眸里深沉的杀意。
突然他轻笑了一声:“皇位是父皇亲传,你带兵拥护雍王,被朕缉拿,怎么才三个月,程老就忘了吗?”
“你撒谎!陛下、先皇怎么会将皇位传于你!”
这几个月他无数次想要见卫宴洲,可对方都拒不见。
就如同梦一场,他不信卫宴洲的皇位是清白而来,更不信,这人要将程家置于死地。
程风绪一身褴褛,白发散乱垂在鬓前,一双眼瞳也浑浊。
曾经他顶天立地,也是征战无数的常胜将军。
有一日却落在牢狱中,不如鼠蚁。
“你是不信皇位落在朕头上,还是不信自己败的如此难看?”
卫宴洲眯眼一笑。
“程宁,程宁不会任你如此胡闹!”程风绪哑声:“你曾经不是尊敬她么?待她从西北回来——”
“想必将军落狱太久,消息闭塞,程宁二月前已经回朝,她如今是朕的熹妃。”
什么?
程宁为妃?
程风绪眼前一黑:“你对她做过什么?!你真觉得自己能当皇帝?你的性子根本就不适合当皇帝!”
“到底朕的性子不适合当皇帝,还是你一直挑拨父皇,让他觉得不朕适合当皇帝?程风绪,你敢说真话吗?”
从小到大,卫宴洲听过最多的话,就是自己与卫宴书的性子差距多大。
他原本不上心,谁要当皇帝都行。
他对这个位置根本没有兴趣。
可是有些真相被揭开,他才发现一开始自己就是被针对的那个。
凭什么。
凭什么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到底将程宁怎么了?”程风绪攥着牢门,砸的叮咣响:“你到底想做什么?!”
面前的卫宴洲他不认识。
这不是他看着长大的人!
“程将,装的可真像。”卫宴洲不想跟他费口舌,直起身冷讽:“见朕究竟为何?”
程风绪本就是带着目的:“放过程颐和意礼,他们没有牵涉朝堂之事。”
“程将好天真啊。”卫宴洲如同一个疯子:“朕连程宁都不放过,又怎么会放过你的儿子和....孙子?”
什么?
“你是说,意礼肚中——”
卫宴洲爽快地点头:“听闻已经三月有余,可惜,一出生就是罪民。”
他说完再不耽搁,转身就走:“朕以为程将是要忏悔,却不想只是求情,若是如此,下次无需再求见。”
“你记着,这些都是报应。”
唯留程风绪扒着门,在听闻陈意礼三月有余的身孕后,一寸寸滑落在地。
程家被定了罪,开春处斩。
晋阳律法,不杀孕妇。
可即便不死,孩子生下来也是罪臣之孙,一辈子与大狱为家。
为什么卫宴洲身上会带着如此大的恨意。
他曾以为最没有机会得到的卫宴洲,竟然真的继了位。
还有程宁....程宁为妃。
他的一双儿女,前程尽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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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大狱的门,风雪往脸上扑。
卫宴洲挥开了给自己撑伞的手,他身上戾气极大,几乎到了弑杀的地步。
王喜跟在一边,不敢言语。
待站的浑身冰凉,卫宴洲才抬脚离开。
“去临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