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妩儿斩立决的圣旨下来时,陆芙蕖还曾担心过,她若也变成魂体,自己又要遇见她该怎么办。
但她这担心属实多余了些,司妩儿死后,魂体好像直接被带走了,并未让陆芙蕖碰上。
可为什么没有鬼差来把自己带去投胎呢?
陆芙蕖怀揣着疑问,每天只能跟在魏陵宴身边。
办完司妩儿这个案子,他特意跑到沈家,给沈父宣读了一下圣旨,重重强调了陆芙蕖是无辜的一事。
当时沈父神色滞了一瞬,脸上的悔意并不明显。
但后来,陆芙蕖却看到他去了母亲的墓前,谈起她时,落下了泪。
魏陵宴在沈家待了一天,准确来说,他是在陆芙蕖的院子里待了一整天。
在陆芙蕖走后,他才恍然察觉到,自己好像从来都没了解过自己这个妻子。
陆芙蕖的院子里种了一棵梨树,枝丫光秃秃的。
魏陵宴来到陆芙蕖的书桌前,仿佛能看到她以前坐在这读书的画面。
他伸手拿起她曾经看过的书,翻开时不禁哑然失笑。
皮子上写着大大的“女诫”二字,里头竟然是话本子。
魏陵宴原以为姑娘家,偷偷看的话本子,应该不外乎是一些才子佳人,酸倒牙,腻腻歪歪的故事。
可当他翻开仔细看时,却发现都是些将军征战沙场的故事。6
魏陵宴想起,自己打仗时,常常从京中有信传来。
每月都有两封,一封是母亲写的,一封则是陆芙蕖写的。
他那时候只觉得她一个女儿家,在京城锦衣玉食,老缠着他问这问那,烦得很。
所以从来不回她的信。
然后她就是用这种方法来了解他,想靠他更近一些的吗?
心尖突然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魏陵宴疼得几乎要直不起腰来。
他紧紧捏着书页,手指都泛了白,无意识喃喃出声:“陆芙蕖。”
陆芙蕖站在他身后,不禁叹息了一声,魏陵宴若有所觉般,猛然回了头。陆芙蕖见他这反应,不禁愣了愣。
难道他能听到自己叹气?
自从死后变成魂体状态,她就觉得无比孤独。
她有些兴奋地飘到书桌前,抬起半透明的手在魏陵宴面前用力挥了挥。
男人若有所觉般,转脸正对着陆芙蕖。
但他眼睛里空无一物。
陆芙蕖失望地垂下手,他看不到……
魏陵宴将陆芙蕖书架上的书,全都打包带回了裴府。
刚新婚便丧妻,圣上给了他几个月的假。
陆芙蕖看到他将自己关在房里,终日抱着从沈府带回来的书,看了一遍又一遍。
裴母看不了宝贝儿子这么作践自己的身体,带着饭食来一遍遍劝过。
可就是说不动。
魏陵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难受,虽说从小就和陆芙蕖有婚约,但二人见面的次数其实并不多。
可他好像直到现在才开始真正了解她。
偷偷压在箱底的弹弓,书上俏皮的笔迹。
她也曾是那么鲜活的小姑娘啊。
魏陵宴突然起身,朝外走去。
花园里有一棵梨树,和陆芙蕖院子里那棵差不多大。
心中仿佛有什么要破壳而出,魏陵宴叫来家里的老管家,指着梨树问:“王叔,这树是谁种的?”
老管家眼里有着惋惜:“您幼时和……夫人一起种的。”
魏陵宴记忆中那个小姑娘,在此时才终于和陆芙蕖的脸重叠起来。
她曾经那么恣意的模样,他怎么会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