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野轻笑了,抬眸见她。她今日穿了略显宽大的襦裙,乌发高高束起,露出的一截修长颈项,只觉光亮如玉。再没初见时那般的憔悴和仓皇,看来她在忠庆王府过得甚是如意。眼见惜雪要抬头,在她尚未察觉之时,霍野已挪开了目光。“赵珩此人向来眼高于顶,像这等平民百姓之间争斗,他是不屑管的。”惜雪并未察觉他的目光,又送了杯老君眉到他面前,“而刘世友向来耿介方正,我倒好奇,霍郎君是怎么请动他的?”“我只是让他偶然看到了失传已久的残谱,惹他动了棋瘾。而京城中,在棋艺上能和他旗鼓相当的,同时胆敢tຊ让他进门的,也只有都御史赵珩。这不,今日休沐,他大清早就去敲了赵家大门。”
少顷,霍野大步而来。
今日他穿了身窄袖掐腰的玄色劲装,衣料上绣着吉祥云团纹。他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未曾停留,径直坐到了她对面。
他刚一落座,就看到桌案放着好几杯清茶。
“这是西湖龙井,这是老君眉,这是庐山雪芽……都是时下京城官员最喜饮的几种茶。”惜雪指了指面前三杯茶,拿起一杯送到他面前,“尤其是庐山雪芽,是宫中御茶。”
霍野拿起,轻抿一口,赞声:“香气浓郁,清香扑鼻,倒是好茶。”
惜雪轻笑:“看来霍郎君近日在茶道上长进不少,能品出其中滋味。”
“那还要多谢甄二娘子提点,特意命人送了《茶经》《大观茶论》和《茶录》给我,倒让我能在外人面前卖弄几分。”
“京城中的官员,都将饮茶抚琴作诗作为清雅之谈,明日我再派人送《溪山琴谱》和《琴学丛谈》给你。忠庆王府中藏书颇多,董致远正愁无处巴结你,自不会吝啬。”
霍野初入京城,想要立足,必须要融入京官圈层。
他自是明白惜雪此举深意,爽朗笑起来。见她唇边若隐若现的酒窝,多了几分打趣:“你倒会借花献佛,你也不怕董致远借此机会向我狮子大开口。”
“他敢狮子大开口,霍郎君难道就不会狮口拔牙?”惜雪晲了他一眼。
“况且,司霆狱原本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你已尽力,但奈何惯例如此,你也没有其他法子。董安邦既然入了那地方,如果好皮好肉的出来,那岂不是损了司霆狱的威名?”
霍野轻笑了,抬眸见她。
她今日穿了略显宽大的襦裙,乌发高高束起,露出的一截修长颈项,只觉光亮如玉。
再没初见时那般的憔悴和仓皇,看来她在忠庆王府过得甚是如意。
眼见惜雪要抬头,在她尚未察觉之时,霍野已挪开了目光。
“赵珩此人向来眼高于顶,像这等平民百姓之间争斗,他是不屑管的。”惜雪并未察觉他的目光,又送了杯老君眉到他面前,“而刘世友向来耿介方正,我倒好奇,霍郎君是怎么请动他的?”
“我只是让他偶然看到了失传已久的残谱,惹他动了棋瘾。而京城中,在棋艺上能和他旗鼓相当的,同时胆敢tຊ让他进门的,也只有都御史赵珩。这不,今日休沐,他大清早就去敲了赵家大门。”
他抿了一口,微微皱眉:“这老君眉滋味淳厚,回甘悠长,但太过浓厚,倒没有庐山雪芽这般清爽……”
“这老君眉,通常是上了年岁的长辈喜饮,霍郎君心有凌云,自不会喜欢这味道。”
“哦?心有凌云?”霍野眼眸微眯,“甄二娘子哪里看出了?”
“这还用看?”惜雪晲了他一眼,似在怪他这话问得太过蹊跷,“千里奔袭,如若只为救人,那霍郎君真是重情重义。”
霍野微微皱眉,难道这小女娘已有所察觉?
惜雪自不知他心中所想,她只记得,前世他被困京城,以霍野的手腕谋算,应能破局而出。
可他一直留在京城迟迟未动,应是有所图谋才是。
至于他真正图谋之事,等他想说的时候,自会告诉她……
一时间,竟是无话。
霍野捏着手中瓷杯,问得甚是随性:“不知盼儿娘子最喜欢哪种茶?”
惜雪看着袅袅茶烟,想起了宫中每年赏赐下来的庐山雪芽,还有最心疼她的姑母简皇后,目光停了停,缓缓开了口:“我最喜欢的,只有庐山雪芽。”
口味依旧,可她早不是曾经那个单纯善良的董惜雪。
她心中闪过一念头,看向霍野:“你也看到我之行事,得罪我的人今后都会这般下场。你可会觉得,我这些手段太过狠毒?”
她不怕旁人指摘,但她想要摸清霍野的心思。
同行之人,如若彼此心性不同,恐不能深交。
“狠毒?那你没见过真正的狠毒。”霍野扬眉,面上笼上森冷,“战场上生死一线,容不得慈悲。分毫之间,就是你死我亡。”
“我佛虽慈悲,既普度众生解万千烦忧,但也有怒目金刚,斩妖除魔捍卫正道。”
“那些一味让人慈悲的话语,要么是哄骗他人的胡话,要么是谋己之私的恶语。”
“如若我是你,今日宋平言绝不会活着走出去。废他一只手,算是客气了……”
“就如董安邦既入了司霆狱,就不会全须全尾地出来。”听到这话,惜雪心中笃定了几分,她举起手中茶盏,“此案即将水落石出,提前恭喜霍侯帮副将沉冤得雪。”
“也亏得那日在简一阁听到他们的话,查董安邦倒也省了不少力气……”霍野随意开口,蓦然想起那日在被困箱笼场景,那近在咫尺间的莹白肌肤,还有女娘身上的馨香……
他咳嗽了两声,闷头喝起了茶。
惜雪似也想到那日场景,面上隐隐发烫,但只佯装不知,挪开目光朝楼下看。
她随意看着,眸光却让停在了一熟悉的背影。
袁氏……
她带着婢女,袅袅娜娜地走着,和旁的夫人说着闲话,很是惬意。
惜雪看着她头上那闪耀金光的发簪,只觉眼睛被刺得生疼。
歹毒之人逍遥自在,良善之人沉冤洹河,是何道理?
霍野看着她蓦然收紧的指尖,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到了人。
“看来甄二娘子有事要办。”他站起身,颀长的身影投下阴影,“那本侯就先行告辞。”
“你可知道我要办的事,在世人看来,可是大逆不道!”惜雪拦住他的去路,目光炯炯,“难道你一点都不担心我会拖累你?”
“大逆不道?”霍野眸光一闪,“巧了,本侯想做的事也不小。要说拖累,甄二娘子所言过早了。”
看着他随意又慵懒的说出这话,让她的心绪渐渐平复。
“现在我虽不能允诺,但定北侯的名号还有些用处。如若你要用,用了便是。”
他话音清冷,“我知道,你向来只信你自己,但有时候,你也可试着相信与你同路之人。”
“相信?”惜雪细细咀嚼这两个字。
曾经,傅司辰也曾凑到她耳边轻声说:只要有我在,定会护你一生长乐安康。
可是,情话还在,人心却早已变了。
连自小一同长大的人,都朝她背后狠狠捅了一刀,现在的她,还敢相信吗?
想起往事,她只觉眼眶发酸,垂首行礼后先行离去。
看着她向来沉稳的步伐中竟多了一抹慌乱,霍野沉下眸光。
这个小女娘似藏了太多的事……
窗外一只黑白相间的鸟儿“扑棱棱”飞起,霍野沉声开口:“叔父的死,暗网那边查到多少?”
寒江垂首:“当初为平辽王诊脉的御医现在宫中,但近日简皇后身子抱恙,被长留宫中不许外出。而府中原有家奴都已遣散,只有又聋又哑的老汉在看门。”
男主微微点头:“命人盯着,暂时不用惊动,免得引起他人揣度。”
话音一顿,他唇边已满是讥讽:“即使在陇西这等苦寒之地,叔父也未曾缠绵病榻。为何回到京城后,竟会一病不起?”
他一拳砸在墙上,话中已满是森冷杀意:“如若真病了,为何不向陇西传回消息?”
“查!即使家奴被遣散,本侯就不相信,掘地三尺还找不出一两个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