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间,对比那些人渣,她觉得欧阳云盈不讨厌,只是有点傻。衣晚宁忍不住伸手摸摸欧阳云盈的头,提出良心建议,“以后换个方法好好追你的黄哥哥,别辜负我对你的期待啊。”“什么?你凭什么不喜欢我黄哥!”这女人?差点让她咬到舌头。“……你今天到底是来做什么?”“威胁你不要纠缠黄哥,让他好好比赛。”欧阳云盈的回答直接而坦率。衣晚宁叉腰看着这家伙,感到荒谬,不禁笑了出来,“我都和他离婚了,怎么纠缠?”
围棋中的“眼”,指被棋子围住的空白交叉点。围棋有一个基础规则:一片棋,如果只有一只“真眼”,就是死棋。
——围棋小知识
围棋棋盘,纵横19道,361个交叉点。对弈开始时,所有交叉点皆可落子。
随着局势演变,棋盘上的棋子越多,空间越少。
如果这片区域的棋只有一个“真眼”,一旦遇到强敌的猛攻,这片领地会瞬间丧失,往往气尽棋亡。
论下围棋,衣晚宁不是专业人员,连看棋都需要围棋解说反复解释才能理解。
但是,论人心走向,衣晚宁显然比眼前的少女欧阳云盈老练许多。
总不能年纪白长几岁吧。
如果欧阳云盈的优势真的那么大,怎么会频繁主动上门,不断寻衅。这样不停地进攻,反而露出了小女孩的心虚、不自信。
不过,欧阳云盈误会了一件事,以为爱情就是兴趣相投、朝夕相处,只要借用文艺电影、书籍的理论就可以解爱情方程式,可以自然而然地培养出深厚的感情。
年轻少男少女口中的‘灵魂共鸣’,不是爱情,只是玩伴。一个兴趣相投的玩伴,而非伴侣。
爱情,这种人类最复杂的情感,需要更复杂的沟通,不是只向爱人展现美好的一面,而是全部。坦诚面对彼此的不完美,甚至心底最阴暗、最扭曲的部分。
这种事,她没办法教给欧阳云盈。
从来只有事教人,没有人教人。她自己撞了一头包,才渐渐学会。
即使是出于好意,由她来告诉欧阳云盈这些道理,在他人耳中,不过是爹味十足的胜利者宣言。
淋过雨,却没办法为后来者撑伞。
很遗憾。
可以做的只有——落井下石。
“欧阳云盈,你一个富二代,母亲那么能干,女强人典范中的典范。怎么你完全没有遗传到一点点。”
欧阳云盈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直言不讳震惊了,试图辩解,但已经自乱阵脚,“你,你胡说,哥哥说我最像妈妈年轻时候了。”
她不太喜欢用尖锐的语言,很多时候。
但是现在特殊情况,不过,衣晚宁斟酌了一下用词,才开口,“欧阳,你的母亲年轻时候是漂亮,不是没脑子。你下围棋那么多年,多多少少把学到的围棋技巧用在生活里啊。举一反三都做不到,下什么棋啊,趁早回家啃老,把位置让给后面的小孩子。”
“你一个门外汉懂,懂什么?”欧阳云盈的反驳显得有些无力。
她可从来没说过她说是专家,戏谑地说道,“下围棋我确实不行,但是把你当棋子下了。我挺擅长的……”
“我不信。”说到下棋,欧阳云盈就自信了。
看小姑娘的模样,衣晚宁有些不好意思了。
感觉在欺负小孩子。
于是,她决定重拳出击。面容立刻垮下来,瞬tຊ间变得楚楚可怜,双手在腹部交叠,不断搓揉手指,“庭轩……你怎么来了,欧阳小姐没有对我做什么,她只是……对我有误解。”
小姑娘立刻转身,焦急地大喊,“我没有!”却发现身后无人。
这时,才察觉到被衣晚宁骗了,恼怒地指着她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得逞的衣晚宁,非常不优雅地耸耸肩。
全副身心投入围棋的欧阳云盈,虽然有些小聪明,但如果真要做什么出格的事,手段还是显得稚嫩和单纯。小姑娘那些策略,就像是影视剧里的标准答案,缺乏真实世界中的落地感。
一场虚无缥缈的表演。
举凡衣晚宁有欧阳云盈的家世和资源,那么,她一定会周密地部署计划,巧妙地离间男女关系,同时为黄庭轩制造无法解决的困境,且只有自己能帮他离开困境,最终让他心甘情愿地投入自己的怀抱。
哪里需要自己亲自出马斗情敌,搞雌竞。
很掉价啊。
以上便是她认识的那位富家女如何收获美男心的流程。
忽然间,对比那些人渣,她觉得欧阳云盈不讨厌,只是有点傻。
衣晚宁忍不住伸手摸摸欧阳云盈的头,提出良心建议,“以后换个方法好好追你的黄哥哥,别辜负我对你的期待啊。”
“什么?你凭什么不喜欢我黄哥!”
这女人?差点让她咬到舌头。
“……你今天到底是来做什么?”
“威胁你不要纠缠黄哥,让他好好比赛。”欧阳云盈的回答直接而坦率。
衣晚宁叉腰看着这家伙,感到荒谬,不禁笑了出来,“我都和他离婚了,怎么纠缠?”
下班的人开始多了起来,不少人往她们这里看过来。
欧阳云盈不管不顾,像竹筒倒豆子一样,一股脑地将自己的不满倾泻出来,“黄哥为了你,推掉名额,没有去韩国棋院交流,跑到深山里待了一个月。以前还为了你,每天带班教小孩赚钱,根本没时间好好打谱、复盘。一定是你天天纠缠,他才会这样。”
谁知,衣晚宁有的只是无动于衷,“停,这是他自愿做的,和我有什么关系。不过是感动了自己和周围人,追忆似水年华,就是所谓的爱。”
“难道你没有一丁点感动?”欧阳云盈不甘心地追问。
“上次电话里,你骂我铁石心肠,我觉得你说的很对。”不能别人几句话就开始心软,所以心不硬,干不了审计。
衣晚宁忆起曾经审计过母亲同行的账目,查看流动资产进出账单时,不禁感慨一万块收购的沉水香,居然能二十万块卖出去,这种溢价,更多是情绪价值的溢价。只要人为地赋予沉香特殊的价值。
愿意为情绪价值付费的人,压根不在乎那点小钱。
商业世界,必须冷酷、坚定不移地踢开所有障碍,才能取得成功。难怪母亲的生意一直做不大,只能偏安一隅。
心不够狠,不够硬。
导致她当不了成功人士的子女。哈哈。
欧阳云盈气得双手环胸,头扭到一边,不甘地说道:“可是,他只喜欢你。”
衣晚宁与有荣焉,不忘往自己脸上贴金,“说明我人品不错。没你漂亮,但是比你让人惦记。”
欧阳云盈立刻回击,“你,你,你,不,不要脸。”
“随你怎么说。”余光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来,她立刻改变话风:“好了,不是说要请客吃饭,我改变心意了,走吧。”
当欧阳云盈疑惑地问,“干什么!你不是见到我就烦,为什么忽然答应了。”
衣晚宁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用一种含糊的方式带过。
因为她看见连鼎文。
与连鼎文相处可能比和欧阳云盈争执要来得痛苦。尤其在连鼎文那样明牌示意,她不喜欢感情和工作纠结在一起。
不然以后骂老板不是人,是应该挂路灯的资本家,都不能骂个痛快。得顾忌连鼎文的另外一层身份。
两害取其轻,她还是懂的。
可惜,很多事情不会按照她的意愿发展。
连鼎文发现了他,施施然走到身前,饶有兴味地打量两人,“晚宁,好巧,晚上有空吗?”
“约了这位小妹妹,下次提前约哟,连先生。”坦然地拒绝,自然也收获了他那一声轻微的遗憾。
良心偶尔痛一下,也没事。
“好吧,下周见。晚宁。”
话音落下,衣晚宁便随意挥手告别,拉着欧阳云盈,大步流星地向外面走去。
华灯初上,她们匆匆穿过人群,低头猛走,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竞赛。
突然,衣晚宁停下脚步,撒开欧阳云盈的手,有些嫌弃地看着自己的手心,“不管是谁告诉你,我在天和……以后别来公司找我。”后续查账,需要去当面询问项目负责人的QA,万一负责人因此这一层关系故意隐瞒,那便麻烦了。
欧阳云盈一愣,颇为委屈地望着她,“喂,衣大姐,你不是要和我一起吃饭?”
尽管这个称呼令她不满,但不妨碍她耍赖,“谁说的?有录音吗?再见。”
不给气得跳脚的欧阳云盈任何反应机会,她干净利索地跳上了出租车,砰地一声关闭车门。
透过副驾驶的倒后镜,她看到欧阳云盈焦急模样,忍不住笑了两声。
如果她年轻5岁,大概也是这幅模样吧。
年轻有活力,无所畏惧说出爱意。
“师傅,去棋院。”
“好。”
出租车启动,快速融入城市的拥堵车流之中。
一路上,衣晚宁的脑海如夜空中的流星,忽明忽暗,划过无数可能的场景,准备好了各种她自认为完美的说辞。
当她真正站在棋院的门口,那些精心准备的话语仿佛无足轻重。
不禁懊恼地问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来质问黄庭轩,还是想要告状,亦或是寻求和解?
以什么样的立场,她甚至都没搞明白,就下意识来到这里。
所有的奔赴像是一场没有预谋的乱撞。
正准备转身离开,却被棋院熟人发现,不由分说拽着她往里面拖。
那人边走边亲热地与她搭话,说什么很久没见她啦。听小黄说,她生了重病需要在山里静养啦。
就这样,衣晚宁被不知不觉地带到了一个地方,这里既熟悉又陌生,是她曾经无数次踏足的棋室。
站在门口,目光落在了那个人身上——黄庭轩。
他正坐在棋盘前,与其他职业棋手一起复盘棋局,专注的神情、沉着的姿态,仿佛外界的一切都无法打扰到他。
所有的情绪和准备的话语在看到黄庭轩的那一刻偃旗息鼓,而是一种平和。
她站在门口,看着他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听着他皱眉说着分析。
世界仿佛静止了一秒,只剩下棋盘上的黑白和她的心跳。
成风的眼尖,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衣晚宁,他带着一丝惊喜和急切,小声嘀咕,“黄哥,嫂子,嫂子来了。”
然而,黄庭轩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棋局中,没听见成风说了什么。
他的手指在笔记本电脑上飞快地敲击,记录着每一步棋的走法,“这步棋,用AI判断,看AI会怎么走?”
旁边的棋手有些疑虑,“黄哥,AI的定式很奇怪,这样的下法,我不认为能赢。”职业棋手们普遍对AI围棋有着一定程度的厌恶和抵触。
奇怪的是,黄庭轩不为所动,态度坚定,“你先不要抵触,我来摆棋,你跟着AI的一选走,成风你去记AI选点。”
此时,那位棋手恍然大悟,“黄哥,你的意思是,因为星阵摆棋,AI的多重后续变化都出来了,然后我们就记AI一选去应对吗?”
“是的,AI每一步都是经过运算几万次得出的结论,你的大脑一步棋思考五十步,已经是很强的棋手。但和它对比起来,像小孩子思考。我们现在确实落后AI围棋,但我们不是第一次落后,以前被日韩围棋棋手按着头欺负,那样的日子也扛过来了。我们该认清现状了,既然它能做出最佳选择,那么我们就按照最佳选择去推敲,为什么要这样下,这样下后续的二十几步究竟是怎样一个布局。无形之中我们这群人,不分男女老幼,都拥有了超越九段的棋圣指导……围棋对弈是人与人的对抗。”
“可是……”
“没有什么是不变的……你们有没有想过,有可能AI围棋出现,是为了让围棋走入下一个阶段。不是消失,而是进化。绝对理性之下,谁会下出神之一手。我敢断言,不会是AI,是人。”
尽管衣晚宁能判断黄庭轩说了很厉害的话语,她实在不想打断黄庭轩,但是又不得不打断。
她站在他身后,拍拍他的肩膀。
“嗯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