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止安皱着眉头说,太奇怪了。她仍然没有通报“七天行动”绝密计划,好像也没安排组里的特工去追查孙连山,只叫我和焦魁、贾鸣等人继续查找杀死江世旺的凶手,查明蔡小春的下落。冯才胜不相信地问,“七天行动”箭在弦上,时间过去了快一天,杨峻如为何还如此淡定?李止安感觉后脑勺又在嗡嗡地痛,郁闷地说,唯一说得过去的理由,就是冰火没查出来,她怕泄密,暂时不敢轻举妄动。冯才胜说,可只有区区七天,时间不等人,他们会浪费一整天啥事也不干吗?
苏兰憋着一肚子火回到山东饭店,看谁都不顺眼,一会儿臭骂伙计二毛坏毛病多,心不在店里,干活马虎,桌子都抹不干净,一会儿怒斥伙计三胖没眼力见儿,看见煤球快没了也不去拉,一会儿又跟一位白胖的男顾客大吵起来,起因是那位顾客说火烧不该涨价,苏兰说如今物价蹭蹭飞涨,面粉一周就涨了近四十块,火烧再不涨点价就得亏死,老娘只涨这么点儿已经是良心价了。
听见争吵声,老钱忙过来把苏兰和顾客拉开,赔着笑脸劝走白胖顾客后,又请苏兰到后院,问,你今天咋地啦,火气这么大?
苏兰说了原由,一脸愤愤不平,老钱忍着笑,说,你打破了药罐子,也打翻了醋坛子,这疑心也太重了,不怪止安说你无理取闹。
苏兰不满地说,钱叔你不知道,止安和姓杨的是师范同学,我怀疑他俩当年有一腿。
老钱说,你想多了,就算他俩当年有什么,现在是啥局势,共产党围住了冰城,姓杨的临时调过来,棘手的事儿一大堆,哪有闲心跟止安再续旧情?
苏兰一怔,半天没吭声。她一向我行我素,但老钱说的话却不能不听。
老钱叫钱顺和,跟苏兰父亲苏兴鸿是发小。七年前,他和老婆在城南开一家杂货店,生意还过得去。儿子钱明勇在念高中,成绩拔尖。有一天,身为中学后勤科长的老郭被特高课查出是军统潜伏特工,因老郭与老钱的杂货店生意往来颇多,特高课怀疑老钱一家被军统收买,杂货店是军统的秘密联络点。两名日本特务前来盘查时,老钱不在家,外出进货去了,他儿子钱明勇正好放假回来,在陪母亲守店铺。钱明勇一向痛恨日本人,又年轻气盛,对日本特务有些言辞过激,日本特务大怒,要将他抓去,老钱老婆慌忙阻拦,叫儿子快跑,她却被气急败坏的日本特务打死,杂货店也被一把火烧了个精光。三天后,老钱进货回来,才得知老婆惨死,儿子失踪,店铺化为灰烬,日本特务还在搜捕他。
老钱在苏家躲了一个月后,老郭叛变投敌,说老钱一家根本不知道他的军统身份,老钱的危险总算解除。这时他已家破人亡,无处可去。苏兴鸿十分同情,留下他帮着打理山东饭店,一干就是多年。五年前,苏兴鸿意外过世,苏兰悲痛欲绝,无心经营饭店。要不是老钱帮苏兰苦撑着,山东饭店可能早就倒闭了。
老钱的儿子钱明勇一直杳无音信,生死不明,苏兰就感觉老钱把自己当作亲闺女在照看,把山东饭店当作他的店铺在照管,对老钱就怀有一种特殊的亲情,从没把他当外人。所以面对他的劝告,她不得不再三惦量。
老钱瞥了她一眼,试探道,要不要叫二毛再去买个药罐子回来?
苏兰说,当然要。我自己去买吧,二毛哪会挑?
听她这么说,老钱便明白,她终于想通了。
下午三点半,李止安走进一家当铺,拿出一只金手镯,问蓄着山羊胡子的当铺老板认不认得这tຊ个首饰。
山羊胡子接过金手镯,眯眼打量着。
刚才李止安没追上谭彪,正要离开,突然瞟见地上躺着一只金手镯,意识到是从慌不择路的谭彪身上掉下来的,不禁一喜。他寻思着,谭彪东躲西藏,没有生活来源,又好赌,还偷摸着去赌馆赌几把,不可能攒下金银钱财。这只金手镯应该刚到谭彪手上,可能是他从赌桌上赢来的,可能是某个熟人送他的,也可能是从哪里偷来的。李止安不知道通过这个手镯,能否发现一点查找谭彪的线索,现在别无他法,他决定去试一试,碰碰运气。
李止安先询问了赌馆老板,得知谭彪手气臭得很,几乎没赢过,更不可能赚得一只金手镯。李止安接着来到附近的当铺,请教山羊胡子对这个首饰有没有印象。
山羊胡子翻来覆去端详金手镯,半天不说话。李止安忍不住问道,没经手过吧?
山羊胡子还是不作声,眼睛仍盯在手镯上。
就在李止安已不抱希望时,山羊胡子终于开了金口,说,认出来了,这只手镯是吴玉娴的。绝对不会错!
李止安忙问,吴玉娴是谁?
山羊胡子说,她是红梅服装店老板张亭放的老婆。张亭放三个月前在睡梦中突发脑溢血死了,服装店随后就转卖给了别人。
李止安说,哦。这个手镯什么时候进过当铺?
山羊胡子想了想,说,应该在三年前吧。那时张家得罪了警察厅的一个科长,家产被查封,吴玉娴为了自救,找我当了这只金手镯,还有其它手饰。两个月后,张家的家产大部分被归还,据说是警察厅一个司机帮了大忙,吴玉娴就把金手镯等首饰又赎回去了。
李止安说,明白了。
十八分钟后,李止安坐在了吴玉娴面前。她看了眼李止安递过去的金手镯,眼睛一亮说,是我的。
李止安好奇地问,你的手镯怎么会在谭彪手上?
吴玉娴露出一丝惊慌,解释说,前天就发现这只手镯不见了,原来被他偷拿了。
李止安紧接着问道,你好像跟他很熟?
吴玉娴慌忙否认道,我们只是认得。
李止安狐疑地说,是吗?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李止安刨根问底,步步紧逼,吴玉娴一开始不停撒谎,后面却越来越难以自圆其说。最后,她无奈之下,只得道出实情。
原来,三年前张家家产被查封,她就是通过中学同学谭彪帮忙,才得以转危为安。她对谭彪万分感激,光复后就让他长期躲藏在自家阁楼里。张亭放突然离世后,她便和一直爱慕她的谭彪悄悄住到了一起。她受不了他好赌的毛病,多次规劝,谭彪油盐不进。她不给赌资,谭彪就偷拿家里值钱的东西,所以她的金手镯才会到他手里。
李止安问,谭彪偷了你的首饰,还敢回来吗?
吴玉娴说,看在他救过张家的分上,偷拿点东西,我没跟他计较。我已经原谅他两次了,所以他还会回来的。再说,他也没别的地方可去。
李止安放心了,便开始耐心地等待。
半小时后,一脸萎靡的谭彪回来了。他见吴玉娴神色慌张,正感到不解,就发觉有个冰凉的物件戳在后背上。
他偏过头看到门后的李止安,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求饶道,这位爷,不知你跟我何冤何仇?
李止安冷声道,我不是找你报仇的,也不想管你过去干过哪些烂事。你只要老实回答我,孙连山躲在什么地方。
谭彪一听不是寻仇的,吁了口长气说,吓死我了。孙连山躲在哪里,这我真不知道。
李止安把枪口移到他后脑勺上,说,你没说实话!
谭彪吓得直哆嗦,说,小心走火!我可以发毒誓,真没撒谎。
李止安举着枪,走到谭彪面前,话锋一转道,那你的铁哥们尤丰呢?他躲在哪里你应该知道吧?
谭彪眼里掠过一阵慌张,说,尤丰?我们早就断了联系,我还想找你打听呢。
李止安露出一脸冷笑,说,你分明知道尤丰躲在哪里,你的眼神骗不了我!我给你三秒钟,三秒钟后还是不说,就打爆你这不开窍的脑壳!
谭彪万般无奈,只得带着哭腔妥协道,我说,我说……
下午五点零七分,李止安来到一处秘密联络点,与冯才胜、关隐达见面。关隐达告诉他,下午他们费尽周折,秘密抓捕了原伪满警察厅警察曾二虎。
李止安问,曾二虎交代了些什么?
关隐达说,曾二虎交代,他过去在特务科干过半年,和孙连山关系一般,光复后跟孙连山也没有任何联系,不知他会藏在哪里。不过,曾二虎知道孙连山有段时间跟一个叫杜月娥的纺织厂女工同居过。孙连山对此事瞒得很紧,在警察厅没人知道。曾二虎只是偶然撞见,才发现孙连山的隐情。我们按曾二虎提供的杜月娥住址前去秘密调查,没发现孙连山躲在那里,问杜月娥,她说早跟孙连山断了往来,也不知道他会藏在什么地方。
冯才胜说,曾二虎、杜月娥看来指望不上,又没有新的线索反馈过来,我们不能傻等,要抓紧找其它线索。
关隐达说,是啊,现在是在跟军统赛跑,得争分夺秒!
李止安笑道,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我通过我的路子,刚查出孙连山过去的司机和亲信尤丰,就躲在义顺巷十一号一栋没人住的破房子里。尤丰长得清瘦,头发自然卷,很好辨认。
关隐达兴奋地一蹦而起。冯才胜说,你赶紧去义顺巷。关隐达点点头,旋风般地冲了出去。
冯才胜对李止安露出一脸苦笑,说,看来查找孙连山比预想的还要难。杨峻如那边有什么动静?
李止安皱着眉头说,太奇怪了。她仍然没有通报“七天行动”绝密计划,好像也没安排组里的特工去追查孙连山,只叫我和焦魁、贾鸣等人继续查找杀死江世旺的凶手,查明蔡小春的下落。
冯才胜不相信地问,“七天行动”箭在弦上,时间过去了快一天,杨峻如为何还如此淡定?
李止安感觉后脑勺又在嗡嗡地痛,郁闷地说,唯一说得过去的理由,就是冰火没查出来,她怕泄密,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冯才胜说,可只有区区七天,时间不等人,他们会浪费一整天啥事也不干吗?
李止安说,你说的也是。他们应该清楚我们知道他们在搞“七天行动”,按说得分秒必争,生怕我们抢了先机。
冯才胜沉思半晌,说,密切观察吧,看她到底想整什么夭蛾子。
这时,桌上的电话响了,冯才胜忙拿起话筒接听,原来是方志恒打来的,说刚发现孙连山过去的司机尤丰躲在义顺巷十一号。
冯才胜笑道,五六分钟前,止安已经提供了这个情报,隐达、从谦正在赶往义顺巷的路上。
看着冯才胜放下话筒,李止安不解地说,方书记的情报从何而来?
冯才胜说,我哪知道?他有他的渠道,他不说,我就别问。
关隐达、王从谦急匆匆地驱车赶到义顺巷十一号,惊讶地发现,那栋房子竟然失火了。
这时天光已开始暗淡,那在风中呼呼燃烧的火焰便显得格外耀眼。消防队的人正在手忙脚乱地灭火,火势很快得到控制,大火渐渐熄灭,剩下一堆焦黑的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