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月怡听到这话愣了一下,定定地盯着他看了一瞬,深呼吸了口气道:“好,既然你已经打定主意,那我也不必多说什么了。”神色却不太好,不知道是因为提及了她与沈恒烨的事,还是因为裴凌筠太固执且不懂事。裴凌筠心中惭愧,在裴月怡跟前跪了一跪,沉声道了句:“对不起,姑母。”膝盖碰着地板的声音在厅内响起。裴月怡脸色骤然一变,忙不迭起身将人扶起,有些不悦地道:“说事就说事,跪什么跪?”裴凌筠颔着首,低声道:“姑母,您放心,我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只是需要多些时间。”
彼时,京城。
“爷,暗影传来消息了。”
裴凌筠冷峭的目光瞬时落在杨肖身上,“说!”
杨肖立刻递上画卷:“这是暗影送回来的两幅画像,您看看是不是夫人......”
这画像除了一个很像夫人的女子,还有一个一两岁的女娃。
主子对夫人最熟悉不过了,暗影拿去找夫人的画像,第一张画像是主子自己亲手画的,后来便由画师帮忙画。
但是再后来,不知从何时开始,主子自己画的画像越来越多,最后也不用另外找画师来画夫人的画像了。
此后的每一张画像全都是主子自己画的,从没借他人之手,那便不可能有太大的偏差。
故而,现在主子手里拿着的这幅画像大概就是夫人的。
除非这世界上有另外一个人长得跟夫人很像的女人。
杨肖悄悄打量着面前的主子的神色。
展开画卷的一瞬,男人淡漠的面色骤然一凛。
压抑三年之久的苦涩相思之苦如破势而出的竹,肆意疯狂地生长着,胀得快要冲破胸口。
容卿音!
裴凌筠几乎要将画卷捏碎,幽深的双目紧紧盯着画卷上人儿,视线渐渐模糊了。
画卷上的人儿清俏脱俗又殊色难掩,轻勾起樱唇,那双宛若猫瞳的双眸依旧有着一股勾人的魅惑,勾紧了他的心弦。
半晌之后,他看到第二幅画像时,心神轻轻一震,眸中无法克制地惊颤,唇微微颤抖着。
这幅画卷上的小丫头梳着双丫髻,用两根红绸带绑着,小发髻上还簪了几朵绯红的绒花,小脸肉嘟嘟的,咧着小嘴笑,面颊两边露着两个甜甜的小酒窝。
像她。
小丫头笑起来神态似她一般美好,可眉眼轮廓却与他如出一辙。
他颤着音呢喃了个名字:“容卿音......”
她竟如那日梦中那样有了孩子,这孩子是他的。
杨肖震惊了。
他跟着裴凌筠快三年了,几乎每日都是一张冷得跟没有情绪起伏一样的僵人脸,从没见过主子表露过这么激动的情绪,貌似还哭上了。
杨肖打心底里觉得主子肯定很爱夫人,很想念夫人,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耐心,每日都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画夫人的肖像?
可要是这样,主子怎么会跟夫人分离?还是夫人自己躲起来的,真的怪哉!
还有那画卷上的女娃应该就是主子的孩子吧?眉眼间看着跟主子似乎有点像。
“她们在哪里?”
杨肖心头一紧,立刻道:“九川!暗影说夫人是在两年多之前搬到九川县的,两年前生了一个女娃,叫容玥......”
京城到九川的距离不算太远,与他从辛乌县到京城的距离差不多,日夜兼程只需要七八天。
可是来回也要半个月,在京中任职,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申请如此之长的休沐。
况且只是几日的时间,又怎么能知足?
.
京城皇都,北宫宣德殿。
“郁离,你果真要去做那九川知县?”
郁离,是裴凌筠在及冠之时,裴月怡给他取的字。
筠有“竹”之意, 郁离亦是“竹”美称。
裴凌筠面色肃正,拱了拱手道:“是,臣已想清楚了。”
这是唯一的选择,不可再错过。
沈恒烨不急不缓轻笑了声,扬声道:“好,既然郁离一心为百姓着想,那便去吧,朕相信你能做好,再去看你姑母吧。”
开凿漕运河这件事事关重大,原本沈恒烨是考虑让张逸淮去做这个九川的知县,他相信张逸淮的管理能力。
不过,如若这侄儿愿意去,他自然更放心。
“是,臣多谢皇上。”
裴凌筠拱手拜别了沈恒烨,转头去了皇后宫中。
殿内燃着淡雅安神的香薰,弥漫着淡淡清香。
“以你的能力,继续升迁定是没问题的,此次一去,说不定也要个三年五载才能回来,其中有什么变故都不得而知,你就不怕所有的努力都付之东流吗?”
裴月怡雍容地坐着,贴身的丫鬟站在一旁拿着扇子给其扇风。
她看着眼前沉稳到不苟言笑的侄儿,十分不赞同他做出这个决定。
关乎前途之事,怎能如此儿戏?
裴月怡面色显得不怎么高兴:“郁离,如果你真的想要讨回容卿音,也不必自荐降职到九川当一个小小的知县,你只需命人将她带回来,好好待她那不就好了吗?”
现在他升了一品,为翰林院侍读学士,能得到这个官职属实不容易,多少人到死都想爬到这个位子上。
他倒好,说放弃放弃就放弃,放弃是一句话的事,可要想再回来可就不是那么简单了,这怎么能让人不心口堵塞?
裴凌筠默了片刻,淡漠地扬了扬唇角:“姑母,你原谅了皇上吗?”
裴月怡听到这话愣了一下,定定地盯着他看了一瞬,深呼吸了口气道:“好,既然你已经打定主意,那我也不必多说什么了。”
神色却不太好,不知道是因为提及了她与沈恒烨的事,还是因为裴凌筠太固执且不懂事。
裴凌筠心中惭愧,在裴月怡跟前跪了一跪,沉声道了句:“对不起,姑母。”
膝盖碰着地板的声音在厅内响起。
裴月怡脸色骤然一变,忙不迭起身将人扶起,有些不悦地道:“说事就说事,跪什么跪?”
裴凌筠颔着首,低声道:“姑母,您放心,我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只是需要多些时间。”
裴月怡脸色好看了些,叹了一口气:“行了,你要去就去吧,我不拦着你。”
她这侄儿也是完全继承了裴家人的犟脾气。
不过,若是真的把开凿漕运河这件棘手之事做好了,沈恒烨再怎么样也得给他一个更好的官职。
有实事打底,旁人也不好再置喙些什么。
如此一想,裴月怡便放宽心了许多。
在裴凌筠临行前,裴月怡命人准备好了南下去九川的行装,沈恒烨私下给了裴凌筠一千两银子傍身,以姑父的身份。
次日,裴凌筠启程去九川。
他这一走,在朝中引起了不小的波澜。
要知道裴凌筠原先是从穷乡僻壤靠着科举一步一步爬到这京都皇城来的,况且又好不容易与当朝皇后认了亲,再得皇帝重视,可谓是前路开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