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夏刚刚还兴致勃勃的笑容一下子暗淡了下来，她在唇边竖起食指，“嘘，妈妈还没回来，别让奶奶听见了。”她又伸手去抱董嘉禾，“禾禾姐姐，奶奶说刚才的烟花是你放的，真好看，你明天还能放吗？”董嘉禾敲敲夏夏的额头，“小机灵鬼，明天没有烟花了，但是你要是好好写作业的话，等你放假了，姐姐带你去刘姨那里买零食。”夏夏一下子高兴起来，“那我现在就去写作业。”，麻溜地跑回自己屋子了。冯老太躺在自己的摇椅里，看着夏夏回去写作业了，才问：“你们吃饭了吗？”
五点二十分，无际的第一批物资送上了山，十五架无人机排成一横列，每一个都装载着几个巨大的纸箱，下面垂挂着红色飘带，上书“无际捐赠物资”。
场面可谓壮观。
驾驶无人机的显然是十分娴熟的技术人员，无人机呈“一字型”排开，按顺序依次降落在村委会的大院子里。
将一众村民看得目瞪口呆，不少都拿出手机拍摄记录。
宋雨墨作为村委的宣传人员，端着一架单反，忙得不可开交。
董嘉禾站在人群之外接通了江缜言打来的电话。
“江缜言，你的新品发布会拿我做筏子，是不是至少也该提前通知我一声。”
电话那头的江缜言有些无奈，“嘉禾，我之前打电话给你想说来着，你没接，后来我跟董叔说了，他没告诉你吗？”
董明安？
怪不得她一点儿消息都不知道。
董嘉禾问：“这场发布会，我爸也有参与？”
江缜言说：“对，之前有和董叔商量过，毕竟这也牵扯到你和荣升。今早上荣升应该也已经转发了微博回应，你没看到吗？”
董嘉禾整个人仿佛被一桶冷水兜头浇下，整个人都有些发冷，声音有些颤抖，急促地说：“好我知道了，你先忙吧。”
话音落，不等江缜言再说什么，她直接摁断了电话，转头点开荣升的微博。
她在集团宣传部干了两年，至今还领着宣传部主管的职能，但集团微博却能毫无动静的直接越过她发布相关内容。
毫无疑问，这是董明安的授意。
微博上，荣升集团官博从前几天就已经开始和无际官博互动，预热这场活动，甚至还创建了她和江缜言的cp超话。
荣升旗下的科技家具公司短短几天就已经涨粉数十万，线上销售直播间里全是她和江缜言的cp粉还有八卦党。
老牌国货，新兴科技相结合，一下蹭上当下热点流量，直播间里甚至还推出了对应的促销活动。
至此，一切都已明了，这是一场有备而来的营销活动，唯独她这个当事人，被排除在外。
外面的气氛依旧热火朝天，一批批的物资被运上山，在操作者娴熟的技术中，甚至还表演了一段花式降落，引来一片喝彩。
赵敏敏刚刚接了集团公关部门的电话，他们一句“会处理”就挂断了，她找到独自站在廊下的董嘉禾。
“禾姐，公关那边说会处理，咱们这会儿还需要做点什么呀？”
董嘉禾说：“去拍点物料，配合宣传部工作吧。”
赵敏敏点点头，拿着手机出去了。
很快，就有人来叫董嘉禾，她维持着脸上的笑容，在众星捧月之中接受着周围人的恭喜与祝贺，并报以微笑和感谢。
至于这份恭喜与感谢中包含了多少真心，没人知道。
她好像又回到了哪个酒会，或是什么晚宴，反正是同样的假笑和疲累。
晚上七点，最后一批物资也被运上山，村委会的院子里堆起了tຊ小山高的箱子，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
送完最后一批物资，一批新的无人机带着机身上的荧光灯，在天空中拼凑出了“新年快乐”四个大字，随之而来的是对面山头，物资运输起始点放出的烟花。
烟花“砰”地一声炸开，黑夜里爆发出极其夺目的绚烂光彩，回声响彻在山间，好像一朵朵炸开在人耳侧。
周围爆发出一阵阵“哇”，“哇塞”的声音，董嘉禾被迫站在人群中央，维持着嘴角上扬的姿势。
再完美的表演也终要落幕，烟花美而短暂，扯了一下午的嘴角终于在烟花结束后隐没。
董嘉禾拖着疲惫的身体坐上赵敏敏的电动车后座，在回到小院儿短短十几分钟的路程里，在穿过耳边的风声里，好像才慢慢活了过来。
村委的人忙着清点物资，没人注意到她们的离开。
炸开的烟花动静不小，呆在自家院子里的冯老太也看见了，还有刚刚放学回家的夏夏。
她们一进门，夏夏就上前来抱住了赵敏敏的腿，“敏敏姐姐，刚才放烟花了，真好看，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漂亮的烟花呢。”
赵敏敏摸摸夏夏的脑袋，“那你光顾着看烟花，作业写了吗？”
夏夏刚刚还兴致勃勃的笑容一下子暗淡了下来，她在唇边竖起食指，“嘘，妈妈还没回来，别让奶奶听见了。”
她又伸手去抱董嘉禾，“禾禾姐姐，奶奶说刚才的烟花是你放的，真好看，你明天还能放吗？”
董嘉禾敲敲夏夏的额头，“小机灵鬼，明天没有烟花了，但是你要是好好写作业的话，等你放假了，姐姐带你去刘姨那里买零食。”
夏夏一下子高兴起来，“那我现在就去写作业。”，麻溜地跑回自己屋子了。
冯老太躺在自己的摇椅里，看着夏夏回去写作业了，才问：“你们吃饭了吗？”
她们自然没顾上吃。
“就知道你们还没吃，等会儿，我在灶上给你们热着呢。”
说罢，站起身，一步步走进了厨房。
晚饭很简单，冯老太煮了几根红薯，配上熬得浓稠的小米粥和一点自家腌制的泡菜，爽辣开胃，赵敏敏足足吃了两碗。
新闻讲究时效性，赵敏敏刚刚吃完饭，就立马和宣传部那边去对接今日拍下的素材，董嘉禾则帮着冯老太收拾碗筷。
冯老太忙着洗碗，董嘉禾就坐在小木板凳上，在灶台底下加点柴火，将水烧热。
“小妮儿啊，怎么看起来不开心呢？”
董嘉禾赶紧笑笑，“哪有，阿婆。”
冯老太手上动作不停，继续说道：“我老太婆虽说什么也不懂，但到底也活了这把年纪，这点小事还是能看懂的。”
董嘉禾收起脸上刻意的笑容，“阿婆，你一辈子呆在桃墟村，从没想过出去吗？”
冯老太将洗干净的碗摆在一旁的架子上，“没想过，人这一辈子啊，快得很。就像这碗，有干净的时候就有脏的时候，这有开心的事啊，不开心的事自然也就来了。”
董嘉禾拿着火钳，将手边的稻草塞进灶台里，里面火烧得旺，将她的脸烤得红彤彤的，浑身上下暖洋洋。
“阿婆，其实我也不是不开心，我只是慢慢开始怀疑，自己从前做的选择到底对还是不对，但又好像怎么选都是错。”
冯老太将洗好的碗一摞碗放进架子上，又拿着抹布擦干灶台，嘴里念叨着，“我年轻的时候呀，也总是忧愁。那会儿人人都说，夏夏她爷爷家里穷，拖累重，我嫁过来肯定没好日子，可我还是和他结了婚。后来我嫁进来五六年，迟迟怀不上孩子，村里人又说，说我这么多年没个孩子，难为夏夏爷爷不另外找婆娘，说我找了个好人家。”
“你看，哪有什么对错，全凭他们说罢了。怎么做选择，全看己心，不分对错。”
冯老太洗干净的灶台洁净如新，她用泛着老茧的手将董嘉禾拉倒了廊下的椅子上，“人啊，要往前走，不要停在那儿想，想是没用的。”
董嘉禾坐在小木板凳上，身后是一面随时会掉灰的墙皮，抬起头，是点点星空。
她的目光扫过厨房隔壁的杂物间，那里的灯依旧是一闪一闪的。
坐在简陋的农家小院里，她又一次开始怀疑，那些自己自小懂得的，坚信的道理是否真的那么坚不可摧。
脑子里突然闪现过五年前，她站在位于荣升集团顶楼宽大的办公室里，面前坐着董明安。那里很高，透过那张落地窗向下看，世界仿佛一粒粒芝麻。
董明安靠在那张黑色真皮椅里，对她说：“你江叔叔的儿子，去见见吧。等你们结了婚，我也好把你母亲留下的东西给你。”
母亲这个词对她来说有些遥远，何之仪在她十岁那年便过世了，留下的东西也不多，除了那套市中心的房子，便只有荣升集团15%的股份。
董嘉禾想要很久了。
是她在这个家里唯一想要的东西。
江缜言的营销活动圆满成功，连带着董明安的科技公司一起火了一把，不少产品都清了库存，甚至工厂还要加班加点的赶制新品。
在这个风口浪尖，董明安和江缜言又双双宣布两家公司的合作项目，共同致力于国产科技产品的发展，可谓是风头一时无两。
这些消息都是赵敏敏在网上找来的，董嘉禾对此丝毫不关心，她漫无目的的打开通讯录，翻到董明安三个字，又默不作声地退出。
董明安做了一辈子的生意，临到晚年还学会了赶年轻人的潮流，实属不易。
至于江缜言，确实是个做生意的好料子。
不然当年，董明安也不会在众多生意伙伴的儿子中挑中他。
赵敏敏还拉着董嘉禾看最新的微博消息。
她将平板举到董嘉禾面前，自从董嘉禾征用了她的电脑，平板就成了她的第一生产力，“禾姐，你看，你和江总的cp超话粉丝越来越多了，但好像大家都只知道你是荣升董总的女儿，没有流出你的照片诶。”
董嘉禾漫不经心地扫过那些微博和评论，赵敏敏俨然已经混入其中，又凭借着她不经意透露地一些小信息，成了颇受追捧的“大佬”，“你这是光明正大贩卖老板信息啊，赵敏敏，现在胆子这么大了。”
赵敏敏眼睛瞪得老大，一脸的泫然欲泣，演技浮夸，“禾姐，你咋能这么说，我这叫牺牲自己，为你刺探敌情啊。”
她又点出一条微博，“你看，这个号，我观察好几天了，好像是你们的黑粉，时不时发些唱衰的声音，你看这条......”
赵敏敏点开那个连名字都只是一串随机英文字母的账号，上面的第一条置顶微博是：这世上竟有把利用未婚妻营销的行为当作爱情的蠢人！@无际
下面点赞稀稀拉拉几个，评论却过百，点开一开，全是骂的。
“这人傻逼啊，自己找不到高富帅，嫉妒吧。”
“求求了，就你聪明，你怎么不得诺贝尔呢？”
“劝你善良......”
“劝你善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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