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也微微一顿,“我倒是记得你来过侯府,不过那年我十四岁,你也才二三岁吧?”两岁的孩子会记住这种事?未免太牵强。他看了眼碗里的肉,不动声色地放下筷子,转而喝汤。陈盈婉语气有些委顿道:“我年纪小,自然不记得,但姑母却记得。她一直记着表哥的喜好,还常常讲给我听呢。”郑鸳儿差点笑出来。也不知道陈盈婉是聪明还是傻,老夫人和李玄之间既无生恩、又无养恩,可谓毫无亲情可言。府里十多个孩子,老夫人闲得没事,会去记李玄一个瞎眼庶子的喜好?
郑鸳儿换了身浅紫金丝绣花袄裙,外面披了一件淡金色毛领披风,简单挽了个发髻便下楼了。
李玄寻声抬头看去,刚好与郑鸳儿对视。
两人已经三天没见面。虽然住在同一层,这几日两人用餐却都是分开的。
郑鸳儿来到李玄面前,先给李玄行了个礼。
李玄略点头,为郑鸳儿介绍道:“这是我表妹,陈盈婉。”
一旁的表小姐陈盈婉起身,笑容灿烂迎道:“这便是小嫂子吧?”
郑鸳儿脸上挂着真切的笑意,点点头:“表小姐好。”
两人面对面坐下,都开始不着痕迹地打量对方。
陈盈婉肤若凝脂,明眸善睐,哪儿都挑不出来毛病。
老夫人怕是把娘家模样最拔尖的姑娘请过来了。
陈盈婉也在默默观察郑鸳儿。
来时姑母曾说过这个郑姨娘很是有手段,却不曾介绍郑姨娘的身份。
想来郑姨娘和侯爷关系匪浅,侯爷又十分护着她,竟然连姑母都不敢轻易对人说她的身份。
但姑母宽慰陈盈婉不必担心,郑姨娘如今二十三岁,早不如她十六七岁的姑娘讨人喜欢。
可如今一见,她却觉得这个郑鸳儿不简单。
乡野里出美人倒不是一件难事,可说郑鸳儿是个乡下妇人,身量气度举手投足却很是不凡,一看就是受过规矩的,哪里只是个村妇?
难道是姑母的消息有误?
陈盈婉心中这样思忖着,面上依旧浅笑嫣然:“姑母本意让我在家中等着,可听说小嫂子也一起回来了,我就想先一步来迎一迎嫂子。”
家中?谁的家中?
陈盈婉除了老夫人这层关系,和侯府还有什么瓜葛?说得倒无比自然,仿佛侯府是她的主场一般。
郑鸳儿眸光流转,看向她:“我身子不太好,停下来休养几日,老夫人没有怪罪我吧?”
陈盈婉捂嘴笑道:“怎么会呢?嫂子是表哥心尖上的人,回了府,姑母只会比表哥还要宠你。”
李玄适时开口打断两人的谈话:“吃饭吧,明早就回府。”
郑鸳儿开动筷子,却见陈盈婉给李玄夹了一块小炒肉。
“我记得,表哥小时候喜欢吃这个。”
郑鸳儿有些诧异地抬起头,两人之前见过吗?
李玄也微微一顿,“我倒是记得你来过侯府,不过那年我十四岁,你也才二三岁吧?”
两岁的孩子会记住这种事?未免太牵强。
他看了眼碗里的肉,不动声色地放下筷子,转而喝汤。
陈盈婉语气有些委顿道:“我年纪小,自然不记得,但姑母却记得。她一直记着表哥的喜好,还常常讲给我听呢。”
郑鸳儿差点笑出来。
也不知道陈盈婉是聪明还是傻,老夫人和李玄之间既无生恩、又无养恩,可谓毫无亲情可言。
府里十多个孩子,老夫人闲得没事,会去记李玄一个瞎眼庶子的喜好?
郑鸳儿假装没听到,自顾自吃饭。
李玄听了这话,想起年少时所受的种种,心情也不大好。但毕竟有这层亲戚关系在,他也不好立刻冷脸。
他虽性格冷漠,但自从承爵后他已经学会了掩饰,不到要紧的时刻,他还是愿意装成一副风度翩翩、温雅有礼的伪君子模样,做什么都方便。
所以尽管他不喜欢陈盈婉的话,依旧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没再理会陈盈婉了。
陈盈婉见两人都沉默了下来,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话,略显局促。
好在她的丫鬟墨瑶上前一步,小声道:“主子,您不是给侯爷和郑姨娘准备了礼物吗?”
陈盈婉仿佛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对、对,去把我准备的礼物拿过来。”
两个丫鬟很快捧上来两个托盘,上面盖着红布。
陈盈婉拍了拍手,丫鬟先揭开一张红布。
是一尊玉做的送子观音,显然给郑鸳儿的。
“嫂子新进府,我便祝嫂子早得贵子。”
郑鸳儿笑着叫月芽收下:“那就借表小姐吉言了。”
陈盈婉又亲自掀开另一块红布,下面放着一双靴子。
陈盈婉将靴子呈给李玄,眸光微动,秋水盈盈:“表哥,这是我亲手做的。”
“这是我第一次做靴子送人,还望表哥不要嫌弃。”
少女送亲手缝制的东西送人,又是这样一副娇羞的做派,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陈盈婉什么意思。
李玄没有立刻接过去,看着那双靴子:“这样繁琐的活计,交给下人做就好,以后不要再做了。”
陈盈婉脸色微变。
但她很快回过神来,露出一个笑容看向郑鸳儿:“表哥莫不是担心收了这双靴子,嫂子会不高兴?”
陈盈婉捂嘴娇笑:“嫂子,你当真会吃醋吗?”
郑鸳儿吃得差不多了,却不急着回她话,擦了擦嘴。
一旁的月芽见时机到了,笑眯眯地看着陈盈婉:“表小姐,您说巧不巧,郑主子也给侯爷准备了一样的礼物呢。”
说着,月芽将带着的包裹打开,呈到李玄面前,笑道:“主子爷,姨娘亲自选的布料、丝线,缝了好几天好几宿呢。”
“姨娘说这些东西虽有下人做,但到底不如同床共枕的自己人更懂侯爷。姨娘知道什么料子不磨脚、知道侯爷穿什么底子舒服,尺寸也是姨娘来来回回改了好多次的。”
李玄方才的不高兴一扫而空。
这几日不见郑鸳儿,他还有些气恼这女人太沉得住气,竟然不主动找自己。
但见到眼前这双靴子,他前几天积累的郁气都散了个干净。
鸳儿还是记挂着他的,即使身子不舒服,还是熬了几天给他做这双靴子。
李玄拿起靴子,侧面绣着一朵淡色的梅花。
他勾起唇角。
又是梅花。
旁人许会嫌这梅花粉嫩,不适合男人穿,可李玄却爱得紧,一看到这花就想起来郑鸳儿。
“你还欠爷一个荷包,说拿走打络子,现在还没还给爷。”他伸出食指隔空点了郑鸳儿两下。
“不给了。”
郑鸳儿扭头看他,语调上扬,透着一丝娇嗔。
李玄笑:“你说不给就不给?爷给你三天时间,回侯府之前,把荷包送回来。”
郑鸳儿不回答,站起身:“妾身累了,先回去休息了,侯爷跟表小姐继续聊着吧。”
李玄看着郑鸳儿上楼,轻笑一声。
陈盈婉在一旁脸都快笑僵了:“表哥,你就这么由她走了?”
好没规矩的妾室。
两人打情骂俏,仿佛她不存在一般。更别说两人送的都是靴子,她送的李玄就只看了一眼,郑鸳儿送的,李玄就那般高兴。
看来不仅不是个乡野村妇,还是个会耍花招的狐媚子。
年纪那么大了,玩得倒够花。
陈盈婉笑容盈盈,桌子下的手却捏紧了丝帕。
日后她当了侯夫人,府里断断留不得这种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