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穿着一身棉布睡裙，下面露着雪白纤直的小腿，微卷的长发披在身后，显得那张小脸月光似的白，泛着温润清韵的光泽，整个昏暗的走廊仿佛都被照亮了几度。她朝着他走过来，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这个还你，我没穿过，还是新的。”走到他面前，她面无表情地把一条红裙子递给他。是他上次在友谊商店买了送她的。紧接着她又掏出一叠用皮筋绑好的钱票：“这是你请我吃饭的饭钱，不过这里只有八块，剩下的等我上班发了工资再还给你。”
晚上路上的车少，吉普车风驰电掣，陈寄北到家的时候，比平时白天开车到家还快了二十分钟。
他拿出钥匙开门，推门进去，客厅里静悄悄的，没有开灯，他放轻脚步，借着外面一点月光上了楼。
二楼楼梯口，陈寄北的房间在右面，他一边抬手解着军服领口的扣子，一边往自己的房间走。
走到门口，房间门是关着的，他手放在门把手上，正准备拧开，忽然耳朵动了一下，似乎听到什么声音，他蹙了下眉，很快拧动把手，推开门——
竟见到自己书桌前的台灯亮着，有道纤瘦的背影趴在他书桌前。
“谁让你进我房间的？”
“出去。”
声音不大，却夹带着一丝无形的压迫感和愠怒。
苏言灵感爆棚，正趴在书桌边，小脸神情认真，手里的笔跟百米冲刺一样，唰唰地挥动，一行一行的字从笔尖流泻倾出，直到听见身后冰冷无情的声音。
她脑子一怔，身体先作出反应，一张小脸下意识转向声音来源。
四目相对。
苏言一张小脸满是惊愕和猝不及防，抬手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幻觉了，不然怎么会看见陈寄北了？
“陆、陆同志。”
苏言红唇张了张，声音很没有底气的招呼了一声。
看到那张熟悉的、日思夜想的凝脂小脸出现在眼前，陈寄北冷酷俊脸短暂地闪过一丝错愕，接着就像想起什么似的，脸色越来冷沉，越来越黑，最后还忍不住冷呵了一声。
“我该叫你宁琳还是苏言？嗯？”
他薄唇紧抿，寒潭一般幽沉的目光紧锁着她，脑子里已经闪过无数猜想和推论——
她抛弃乡下原本的对象住进陆家，要抓住一切机会向上爬，那当初在火车上，她是不是就认出他是谁了，所以才会向他求助？
第二次见面他从流氓手里救下她，是她刻意为之还是巧合？
第三次见面，为何她十分笃定她和他之间绝无可能？
陈寄北是战斗机飞行员，是这个时代国外最想策反的目标之一，他从第一天入伍就开始接受反间谍训练，对间谍的警惕性可以说刻到了骨子里，所以知道宁琳就是苏言的时候，他第一反应是出自本能的惊讶，但第二反应，就是长期思维训练的结果。
他在审视她。
在质疑她。
接触到他凌厉的视线，苏言吓了一跳，小脸唰地变得煞白，连后背的汗毛都起来了，手指不自觉地揪紧衣角，开口解释：
“我不是故意要骗你，我也是到你家后，看到墙上的照片，才知道你的身份。你送的那本思想教育书我有好好学习，也明白你送我书的意思，所以第二次见面，我没敢告诉你我的真名，我怕惹你不开心。”
苏言吞咽了一下，顶着陈寄北压迫感十足的气势，继续道：“至于我在你房间的事，是秦阿姨怕我晚上在客厅写稿太累眼睛，让我先用你的房间，说明天会给你打电话征求同意。你放心，我进来后没有动你任何东西，一直在桌上趴着写稿。以后我不会再进你房间，也不会靠近你，你别生气呀~”
说到后面，苏言声音越来越软，带了些撒娇讨好的意味。
没办法，人在屋檐下，对方还是原书里的大佬，本着赶紧把事情揭过去的原则，她只能好脾气的哄人。
谁知，陈寄北根本不吃这套，板着脸，双手抱臂，微抬下巴，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冷傲至极！
苏言仰起小脸，朝他弯了弯眼睛，露出粲然友好的微笑，心道，该解释的解释了，又是撒娇又是卖萌的，他要是不相信她，继续讨厌她，那她也没辙，总不可能跟舔狗似的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
见陈寄北仍然没有反应，苏言也没有再停留，收起自己的笔和本子，直接别开脸，转身出了房间门。
还没走出两步，身后就响起男人带着警告意味的声音：“我不管你有什么目的，想待在我家，就收起你的那些心思。”
这话苏言就不乐意听了。
她安安分分一个人，只要别人不招惹她，她绝不主动害人，每天都想着怎么自食其力，考上文工团挣到工资回馈陆家，哦，到他嘴里就变成了一个心思深重的女人？
要不是穿进书里，苏言那小脾气当场就要爆发，甩脸子走人。
但现在她在书里，在七十年代，离开陆家，没有介绍信也没有钱，她出门除了被当成盲流抓起来，根本没有别的路。
饱满胸脯起伏了又起伏，苏言克制住自己的脾气，转过身，尽量脸色平静地对着他：“陆同志，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对我总有莫名的敌意，但是请你放心，我对你没有任何想法，我不会赖上你，更不会死皮赖脸地要嫁给你。”
说完，苏言看也不看他一眼，转身进了自己房间。
陈寄北站在原地，寒眸紧盯着那个走远的背影，脸上看不清是什么表情，但周围的一圈空气好似都被冻结了一样。
在原地站了足有一分钟时间，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正要转身回房间，便看到刚刚消失的身影又出现了。
女人穿着一身棉布睡裙，下面露着雪白纤直的小腿，微卷的长发披在身后，显得那张小脸月光似的白，泛着温润清韵的光泽，整个昏暗的走廊仿佛都被照亮了几度。
她朝着他走过来，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
“这个还你，我没穿过，还是新的。”
走到他面前，她面无表情地把一条红裙子递给他。
是他上次在友谊商店买了送她的。
紧接着她又掏出一叠用皮筋绑好的钱票：“这是你请我吃饭的饭钱，不过这里只有八块，剩下的等我上班发了工资再还给你。”
最后还有一本用牛皮纸包的思想教育课本：“这个也还你，我看完了，还从头到尾抄写了一遍，以后会每天打开背诵，铭记于心。”
还完东西，苏言毫不停留的转身，迈着步子回了房间。
第二天早上。
陈寄北下楼的时候，张婶已经准备好早餐。
一家人坐在餐桌边。
“诶，寄北？你怎么在家？什么时候回来的？”秦兰看到儿子忽然从楼上下来，吃惊道。
陈寄北找了个位置坐下，淡淡道：“昨晚上回来的，太晚了，就没跟你们打招呼。”
“爸。”陈寄北主动招呼旁边的陆振国。
陆振国没应他，只是慢悠悠地扫了他一眼，眼神的意思表达得很明显：你还知道回来呀？
陆耀冲自家大哥做了个鬼脸。
叶巧腼腆地喊了声：“大哥。”
陈寄北微微颔首，眼神不动声色地扫了一圈，没发现苏言，唇角不悦地绷起，伸手抓过桌上的筷子。
秦兰看了眼儿子，刚想起似的：“哎呀，早知道你回来，我就该让小温留在家把早餐吃了再走，正好给你俩介绍介绍。”
叶巧正好奇苏言为什么不在，听到秦兰的话，问道：“阿姨，苏言妹妹去哪里了呀？”
秦兰：“她呀，一大早就出门了，说是去文工团报名考试，本来我说找个人给她报名，不用麻烦跑一趟，这孩子怕给我添麻烦，非要自己亲自去。”
“寄北，你开车回来了吗？”秦兰看向儿子。
陈寄北嗯了声。
秦兰：“那正好，一会儿吃完饭，你就开车去文工团接小温。”
说完又想起两人还没见过面，叮嘱一旁的陆耀，“你陪你哥一起去。”
陆耀扒了两口粥，一边囫囵往下吞，一边点头应下。
吃完早饭。
陈寄北出去开车，陆耀跟在后面，正要上车，叶巧忽然出现在两人身后，“大哥，我在家也没事，可以一起去接苏言妹妹吗？”
陈寄北淡淡嗯了声。
叶巧脸上扬起笑容，伸手去拉副驾驶的车门。
原本要去坐副驾驶的陆耀只好去了后座。
文工团离得不远，加上开车，五分钟就到了。
苏言早上是刻意避开陈寄北的，既然对方不待见她，她就尽量避着，不出现在她面前。
早上出门后，她先去邮局把给报社投稿的稿件给寄了，然后才来文工团报名。
她今天还跟陆耀有约，陆耀要带她和朋友去郊游，为了避开叶巧，两人便约好在外面碰面，再一起跟朋友汇合。
报完名，苏言就站在文工团门口等陆耀。
她今天扎了个高马尾，露出额头，头型饱满看着十分聪颖的样子，在发顶绑皮筋的地方还扎了一朵红色蝴蝶结，配上她那张粉光若腻的小脸，显得妩媚又甜美。
她一边双手拽着胸前的挎包带子，一边扭头踮脚看着马路左右的人。
不一会儿，就看见远处驶过来一辆吉普车。
驾驶座居然是陈寄北，副驾坐着叶巧。
苏言扭过头，假装没看见。
而陈寄北隔着老远就瞧见了那抹倩影，那娇俏踮脚的样儿。
他直接把车子停到了苏言面前，还摁了两下喇叭，把车窗摇了下来，隔着中间的叶巧，黑眸幽沉地看向她。
这下苏言不好再装看不见了，索性回头，红唇抿着，小脸面无表情地跟车里的人对视。
“上车。”
陈寄北开口。
苏言站着没动，哼，冷冰冰甩两个字，她就要上车？
她宁愿走回去。
她眼尾微抬，睨着他，那小眼神清冷高贵得如同九天神女俯视人间。
被她这样看着，陈寄北只觉得心脏某个地方像被针扎了一下，他嘴唇微张，终于多说了几个字：“送你回家。”
苏言淡声道：“谢谢啊，但我今天还有事，先不回去了。”
后座的陆耀这个时候才捣腾开车锁，打开车门，朝外面的苏言眨眨眼睛：“宁宁，上车！”
苏言没想到他也在车上，眼中闪过一抹诧异，随即只好上了后座，跟陆耀坐在一起。
因为有叶巧在，上车后，陆耀跟苏言只好通过眼神交流。
一个眨一下左眼，微微转了下脸。
一个眼神会意地点点头。
关好车门，车子慢慢启动，陈寄北通过后视镜扫了一眼正眉来眼去的两人，俊脸嗖地沉了下去，整个车内的气压瞬间低了好几度。
苏言搓了搓胳膊，莫名觉得有点冷。
陆耀也是同样的动作。
眼看着车子就要开回家，陆耀和苏言都有点着急，不行，必须在路上下车，不然两人回家后还得再找借口出来，关键叶巧一直在，没办法避开啊！
苏言今早上很早出门，一是避陈寄北，二就是避叶巧。
没想到现在又凑一堆了。
哎，头疼。
陆耀也头疼地挠挠头，叹了口气，没办法，只好扯了个谎：“大哥，那个，前面能停一下吗?我要下车。”
车子减速，陈寄北微微抬眉：“你不回家？”
陆耀咳咳两声：“我跟朋友还有事，对了，宁宁也跟我一块儿，她正好找我朋友问点事儿。”
车子停下来。
不等陈寄北回答，陆耀就打开车门，下车，他就怕叶巧忽然开口要一起去，毕竟早上接苏言的时候叶巧就追着要一起。
苏言赶紧跟着下去，甩上车门。
“快走快走。”两人刚站定，陆耀就推着苏言急匆匆往车子反方向走，像后面有狗在撵一样。
两个人很快消失在街道拐角。
吉普车还停在原地没动。
陈寄北通过后视镜，看着消失的两人，幽沉的眸瞬间冰封万里。
叶巧扬起笑脸，状若无意地说：“二哥和苏言妹妹最近总待在一块儿，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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