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色衣袍轻荡,离君垂眸,怀里的美人精致小巧得像个刚睡着的白瓷娃娃,紧紧阖着双目,只余有一丝微弱的呼吸。身上奔流不息的鲜血,沾染在他的袍袖上,顺着线条缓缓滴落,脚下洁白的裘绒便开出了一朵朵血花。出了寝殿门,旁侧不远处的染一同样身受重伤,在桃夭的搀扶下颤抖着站起身。她强忍住身上的疼痛,一个箭步上前,拦在离君面前,粗喘着开口。“殿,殿下,这可是妖皇后,你想对她做什么?你要以下犯上吗?”“滚开。”离君并未将染一放在眼里,脚底步子不歇,甚至还带了些微的急促。
玄色衣袍轻荡,离君垂眸,怀里的美人精致小巧得像个刚睡着的白瓷娃娃,紧紧阖着双目,只余有一丝微弱的呼吸。
身上奔流不息的鲜血,沾染在他的袍袖上,顺着线条缓缓滴落,脚下洁白的裘绒便开出了一朵朵血花。
出了寝殿门,旁侧不远处的染一同样身受重伤,在桃夭的搀扶下颤抖着站起身。
她强忍住身上的疼痛,一个箭步上前,拦在离君面前,粗喘着开口。
“殿,殿下,这可是妖皇后,你想对她做什么?你要以下犯上吗?”
“滚开。”
离君并未将染一放在眼里,脚底步子不歇,甚至还带了些微的急促。
垂眸见染一寸步不移,身上蓦然爆发出一缕缕暗黑色妖力,迅速浮于半空,并幻作把把利刃,毫不犹豫地飞向染一。
生死一瞬,染一神色稍滞,却依旧没有让步,催动妖力准备硬生生地接下。
眼看再过一息,这群数不尽的利刃便会将染一扎得千疮百孔,旁侧的桃夭再不敢犹豫,飞身上前,拉着染一滚地躲开,并将她死死护在身下。
尖锐的刀锋划破了桃夭的身骨,疼得他闷哼一息后,一颗颗冷汗簌簌滑落。
“染一,冷静点儿,离君殿下如今已是冰凤族实力最强的妖,就连圣后都要忌惮三分,十个我俩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
“冷静?桃夭!他风流成性无妖不知,如今妖皇后落在他手里,你让我怎么冷静?我冷静不了!!若护不住妖皇后,我该怎么和妖皇陛下交代?”
“那你也要想一想,以卵击石,只会自取灭亡!!你若是死了,这幽冥地界……谁还会护着她?”
染一:“……”
阳光又刺目了些,染一再说不出话来,绝望地躺在地上,噙红的双眸死死盯着离君渐行渐远的背影。
从他腰肢滑落的那只手臂尤其醒目,左右晃荡,汩汩血线顺着纤弱的手指滴落,在染一渐渐消散的神识里,变得越来越模糊。
直到再看不见,再抓不住。
—
紫云殿内自带温泉,水汽氤氲,淡紫色的纱帘随着风从窗外带进一些飘香的花瓣,轻轻拂过离君肩头,飘入时琉影怀中。
桌案上的香炉升腾起阵阵袅袅的香烟,卷裹着纱帘,弥漫着整间寝殿。|
“参见离君殿下!”
“嗯。”
在寝殿内等候许久的妖医见离君跨门进入,纷纷冲他下跪行礼。
立于最前的妖医一刻都不敢耽搁,慌慌张张地小跑着上前,迅速往时琉影口中塞了一粒护身的丹药。
“离君殿下有所不知!妖皇后体质特殊,是不能直接接触花粉花香的。您这寝殿内院花树繁多,底下种的又都是气味浓郁的迷迭香,穿行而过,定会引发妖皇后身体不适,你快快把她放下,让老臣看看!”
可还是晚了些许,时琉影嫩白的脸颊已泛起了红疹,本就微弱的呼吸愈发孱弱,似是再过几息,便会直接断气。
离君冷睨着时琉影通红可怖的脸,眉心微皱,嫌厌地欲要松手将她扔给面前的妖医,时琉影却突然无意识地轻声呢喃,并往他怀里蹭了蹭。
“疼……呜……”
轻颤的羽睫沾染着一层厚重的泪蒙,扑闪间轻轻拭过离君健硕的胸肌。
离君动作一滞,抬步绕过妖医,将时琉影缓缓放至床榻,随即转身,落坐在殿中央的桌案旁。
“愣着干什么?还不滚过去救治,她若是死了,我把你们一个个全部处死!”
“啊?这……是!!”
剩余的妖医们面面相觑,连滚带爬地跑至床榻给时琉影诊脉,时而叹气,时而摇头,看得离君眉心紧皱,“啪”一声捏爆了旁侧桌案上的香炉。
吓得妖医们又纷纷跪倒在地。
“殿下饶命!!”
离君漆目半敛,食指划过桌案上残留的齑粉,捏在指腹间轻捻,冷然开口。
“我不是很有耐心,直说!”
领头的妖医趴跪着拼命往前挪动,停在离君脚下,颤抖着开口,却不敢抬头。
“殿,殿下,实在不是我们不想救治,而是……这这这,这妖皇后成形才三个月,还是只幼妖。尚未入妖皇宫时,应该就已受过一次严重的内伤,半月前又因为花粉过敏差点儿丢了命,如今更是经脉俱损,妖识碎裂,这这这……唉~”
离君神色稍滞,漆目间寒意更甚,他扶膝前倾,冷睨着妖医颤抖的身躯。
“什么意思?”
妖医愈加慌乱,冲离君猛猛磕头。
“殿下饶命!!妖皇后已是风中残烛,我们若是拼尽全力,或有一线希望将其救活。可关键是,是她自已不想活啊!!她这具躯体,已没有一丝求生的欲望。救不活了……已经救不活了殿下!!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
榻侧的其他妖医见状,也纷纷冲着离君磕起头来。
“殿下饶命!!”
“殿下饶命!!”
……
离君敛目低头,略略沉思。
幽冥的美人他见多了,最后滚到榻上都是一个样,而眼下这小美人虽万中无一,难得一遇,但对阅人无数的离君来说,若真是死了,最多也不过道一句可惜而已。
可她是妖皇后,失手打死妖皇后,以他如今的实力,这道罪名虽不致死,但却足够让那群野心勃勃的妖怪们借此出声讨伐。
那这妖皇之位……就不再那么容易了。
离君不语,殿内便安静下来,只余床榻上时琉影微弱的喘息,裹挟着浅浅哭腔的低声呜咽,像极了瘦小孱弱的小猫崽,离君深邃的眸光不由得抖动了些许。
他幼年时养过一只猫。
许是被母猫抛弃,这只小猫崽便瑟缩在他寝殿外的漆红柱脚瑟瑟发抖,瘦骨嶙峋,软绵绵身子被暴雨无情地侵袭。
他帮它清洗,替它梳毛,把这只小猫藏在温暖的被窝里。若是养好了,这只猫也许还能幻形,可以同他作伴,与他言语。
只是他忘了,父亲最烦野种,他就是野种,这只猫也是。
曾不顾他的痛苦哀求,将母亲掐死在他面前,以及脊背上那些从未愈合过的伤,便是父亲对他极致厌恶的证明。
所以这只猫,连半个月都没有撑过去,就死在了父亲手里。
“你虽为伶妖所生,却是老子的种!将来要成大事,就不该有恻隐之心,更不该整日同这些弱小的猫猫狗狗混迹在一起!!”
彼时的离君尚在幼年,他不太明白,一个从不被看好的野种能成什么大事,只呆愣地看着那只被他养得有了些许圆润,毛发也顺滑了许多的小猫。
瞪着眼,蹬着腿,无助地挣扎着。
一下一下,在他父亲手里痉挛、抽搐,连嘶哑低迷的声音都发不出。
同她母亲死时模样如出一辙。
然后他对这世间仅存的一丝善念,也在小猫僵直身子,吐舌断气的那一刻,被一并给摧毁了。
好在这世道很公平,父亲杀了他的猫,他便杀了父亲引以为傲的儿子,并代替他接管父亲的位置,随便动一动手指,便能掌控整个冰凤族的生死。
他终是应了父亲的话,成了大事,甚至可以毫无顾忌地,将父亲狠狠踩在脚下。
“逆子!”
“是父亲教得好!”
……
离君单手撑额,右脚轻抬,脚尖不紧不慢地勾住妖医的下颌,迫着他抬头同自已对视。
恐怖强势的威压吓得妖医霎时便苍白了脸,抖如筛糠。
“殿,殿下。”
“她的命,或者……你们的头,明日,总得给我一个。”
语毕,离君脚心用力,将妖医踹飞至殿侧的漆柱上,冷眼看着妖医落地后捂着胸口猛咳,惹得殿内一片惊呼。
随即才起身,略略抬手。
身后的云弋大跨步向前,给离君披了一件黑如点漆的裘绒大氅。
“殿下,接下来打算去哪?”
“去雨兰殿,找小狐狸。”
“是。”
妖医们大气不敢喘,目送着离君阴邪冷峻的背影消失在殿外,才一个个垂头丧气地扶起领头的妖医,一道儿围拢在床榻前。
“这,妖皇后已没有生念,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没用啊!”
“唉~我们纵是医术超群,又怎么救得活一个想死的人?”
“可她不活,我们也得死啊!!”
“……这下该如何是好?”
……
束手无策之时,榻间蓦然闪动出一息息银白的光蕴,循着时琉影的身躯徐徐流淌,汹涌澎湃的妖力在时琉影身上迅速穿行,牵引着她断裂的经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痊愈。
妖医们无一例外地瞪大了双眼,紧紧盯着床榻上熠熠生光的银白色妖丹,正是那强劲妖力的来源。
“这是……陛下的妖丹?”
不知是谁颤抖着开了口,旁侧领头的妖医“哎呀”一声后,深恶痛绝地用右手手背不停地拍打着左手手心。
“妖皇陛下糊涂啊!!妖丹乃是妖之根本,死时剜去妖丹,即便他日入了轮回,重来一世,他也再不能做妖,更别说幻化人形了!糊涂,真是糊涂啊!!”
旁侧一身形微胖的妖医晃动着圆滚滚的肚子上前一步。
“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领头的妖医瞪圆了眼睛大吼一声,“陛下连妖丹都给了妖皇后,我们今日就是拼上这条命,也得把妖皇后从那地狱给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