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那人脸上神色几番尴尬过后,忽而认命般笑了笑,又对着江凝拱手一礼,“在下鄙笨,今日几番惹姑娘笑话了。”“你要出宫,便跟着我罢。”江凝见他实在木讷,也收起了逗弄的心思。“那便...那便多谢姑娘引路了。”斜阳宫道,余晖脉脉。江凝在前面不紧不慢走着,那白衫隔着几步温温吞吞跟在江凝身后。到了宫门口,江凝要起上马车时,身后又有些踌躇的声音传来。“今日...今日劳烦姑娘带路,在下唐突,可否一问姑娘芳名?”
送给周晚的香囊江凝做得仔细,比那只蓝色的多费了好一会儿功夫。
江凝收完最后一根金线,将香囊拿起仔细端详了一番。
“殿下爱用什么香?”
周晚的衣物都由春夏操持,她自己奉行节俭,不曾挑过什么样式以及熏香,倒也没什么特别的爱好。
“我倒什么香都能用,没什么特别的爱好。”周晚如实回答道。
江凝盯着周晚的眼睛看了片刻,“殿下近来是否常做噩梦?”
周晚指尖点了点眼尾,诧异道:“这你也能瞧出来?”
“我在祖母身边时研习过医术。祖母年事高,夜里难以安睡,我便潜心研究过此道,殿下虽妙目流波,脸上神采亦明艳生辉,可眼底略有浮青,臣女便猜是否是因为噩梦所致。”
周晚叹息一声:“我的确经常做噩梦。”
“那殿下便可用安神香。以小茴香,檀香为引,再取浮葵研成粉末,浸在百花蜜中阴干。此香清幽,又有安神之效,最适合殿下。”
周晚认真点头,“好,我记下了。”
江凝从公主殿出来时,已经暮色四合,山边被落日镀了一层浮金。
朱色宫墙间的宫道行人寥寥,唯有落花无言。
江凝信步其中,转过一道弯,忽然撞到一堵人墙。
江凝抚着额头后退两步,那人连连拱手作揖,口中念念有词,“对不住对不住,这位兄台。”
江凝理了理鬓发,抬了抬眼,看清对面那人只一身洗得发白的衫子,腰间未缀佩环,五官与他周身气派一样,寡淡至极,赔礼的动作看着也木讷极了。
“你瞧好了,我是甚么兄台?”
那人惊声抬头,只看了江凝一眼,脸便涨得通红,“在下有眼无珠,错认了,姑...姑...姑娘勿恼。”
“哪里来的鸽子?”江凝看他这番,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有些好笑道。
“对不住,这位姑娘,我不擅与女子讲话,让姑娘见笑了。”
“我看你也不似宫中人,此刻宫门要落匙了,你往这个方向去,是要去哪里?”
那人一怔,“在下是刚入宫当值不久的翰林,此刻下了值正赶去宫门呢。”
“这位大人,你走反了。”江凝平静道。
“这...”那人脸上神色几番尴尬过后,忽而认命般笑了笑,又对着江凝拱手一礼,“在下鄙笨,今日几番惹姑娘笑话了。”
“你要出宫,便跟着我罢。”江凝见他实在木讷,也收起了逗弄的心思。
“那便...那便多谢姑娘引路了。”
斜阳宫道,余晖脉脉。
江凝在前面不紧不慢走着,那白衫隔着几步温温吞吞跟在江凝身后。
到了宫门口,江凝要起上马车时,身后又有些踌躇的声音传来。
“今日...今日劳烦姑娘带路,在下唐突,可否一问姑娘芳名?”
江凝回身看着站在一弯细柳下,手脚都有些局促的那人,唇角勾起一抹浅笑,“这位大人,看来你当真不擅与女子搭话,问人姓名怎么不知先自报家门。”
“我..我叫柳衡。”
“京都江氏,江凝。”
江凝回到江府时,已经快要掌灯了,江辞也已经从衙门归来。
水榭小亭中,江辞端端坐着,正独自弈棋,一人分饰黑白二角。
江凝走到廊下福身一礼,径直走到江辞对面坐下。
棋盘上二子显然刚经历过一番残酷的厮杀,白子已然呈现退败之势。
江凝凝眸看了片刻,伸手从棋篓中捻起一颗白子置于棋盘上。
落子的位置虽然不能让白子瞬间扭转局势,但也让绝境下的白子多了几分生机。
江辞端详片刻,展眉一笑,“妡妡虽然很久没有下棋了,但棋艺一点儿也没退步。只是,你今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殿下留我用膳,又与我说了许久的话。”
“那你觉得殿下为人如何?同传闻里一样吗?”
江凝沉吟片刻,“殿下很好,一点儿也不似传闻那般暴戾。那个南樾七皇子流落东芜时,京中众人都说殿下将他要过去是想折磨他,我瞧着不像,那人一看就被殿下养得很好,哪里像什么落魄皇子。”
江辞闻言轻笑一声,置下一颗黑子,“殿下近来,对谁都很好吧。”
“我倒觉着殿下待我最好。”
江辞不置可否,“你与殿下只今日见过一面,你怎么就能笃定殿下待你最好?”
“世间有种情分叫倾盖如故,殿下还说看我眼熟,或许前世都有缘。”江辞拿过棋桌旁案几上的茶盏,撇了撇浮沫,继续道,“哥哥怎么好似不高兴?”
江辞无奈叹息一声,看着江凝:“妡妡,你想说什么?”
“其实哥哥喜欢公主吧?”
江辞动作一滞,清亮的眸子中难得浮了一层雾气。
半晌,江辞垂下眼睑,淡淡道:“我也不知。”
江凝鲜少听到一向运筹帷幄的兄长这般带了些迷茫的语气。
“哥哥为什么犹豫?公主今日簪发时,问我选什么珠钗,我在公主梳妆台的木屉中,见到了江氏家纹的锦带。殿下肯收你的东西,难道不是与你两情相悦么?我早就把她当嫂嫂了。”
江辞嘴角扯开一抹淡笑,“是我哄她收下的。我骗她说,只是寻常物什。”
“可那明明…哥哥既然能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送给殿下,为什么不明白自己的心意?”
江辞片刻失神后,缓缓道:“就当是我愚钝罢。”
现在想来,那日他奉上锦带,是因为不甘,还是因为旁的什么,他也不知道。
朝堂波谲云诡,百般计谋,一言一行,都可以精心设计得恰到好处。
唯情之一字,实在让人堪不破,无计可施。
“若连哥哥都愚钝,世上便没有聪明的人了。”江凝望着面前不同于往常的兄长,无声叹息。
“临走前,祖母与我说,这辈子不知还能不能见到阿辞与阿凝。祖母他念你成家,念了多少年,哥哥若喜欢公主,哪怕祖母见不到人,也该去信一封,别让祖母一直记挂你。”
江辞阖了阖目:“是我不孝,父亲与母亲早年故去后,祖母为你我兄妹二人劳心劳力许多,如今我却不能在她膝前侍奉。”
江凝摇摇头,“哥哥为百姓谋福,祖母从未因这个怨过你。如今世道乱,哥哥每一步都走得艰难,所以祖母才格外心疼你,若有一人能伴你左右,她也好安心些。”
江辞江辞的目光投向天边残月,眸中盛满孤寂的月色。
自从那只玉簪碎掉后,他对殿下的感情,好像越来越无法控制了。
可明明碎玉,本该作缘散之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