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安怅然若失地垂下手,那条手钏在他的手上散发着落寞的光泽。时光匆匆,转眼便到了大年三十。大年三十,就算是江州城最苛刻的人家,也会给府里人休上一日假,再给底下人发上封红,陈家自然也不例外。香荠枯坐在房内,拿着厚厚的封红,却无论如何也开心不起来。陈子盛虽为人狠厉,却也是个出手大方的主子。她做陈子盛的通房已经半年了,攒下的体己钱已颇为丰厚,已再也不是那个会因为二钱银子而喜不自胜的丫头。
雅间内,正是琅琊王氏的当家夫人崔氏。
“多谢王婆您用心,这确实比上几个好多了,虽现下只是个秀才,门第也低了些,但眼下也没有功夫挑上许多了。”
说到此处,崔氏的表情又踌躇了起来:“可是不知陈家二郎能否接受年后娶亲——”
那个被称为王婆的妇人顿了顿,脸上露出了异样的笑容:“夫人您怕是忘了,这陈家可是递出了话来,他家二郎是只要高门显贵家的大家小姐。陈家不过是个低贱门户,若是能娶到咱们王家的姑娘,怕不是会欢喜傻了。夫人又何愁他们不按着你的心意办?”
“正如此,我才想找这种门第低一些的,日后哪怕是事情败露了,就算是为了王家,嫣儿也不至于落个凄惨下场。”崔氏脸上的踌躇却依然未消:“你也不是不知道嫣儿的情况——而且,我总怕嫣儿不愿。”
王婆知道此时已不该再逼迫,若是太急露了痕迹,反而坏了侧妃的大事。
她只是头点头,诚恳道:“夫人思虑周全,定是比奴婢有筹算的。那便静待夫人裁决了。”
崔氏心烦地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陈子安已然入楼拿到了那条多宝手钏。可再回头,又哪里有香荠等人的身影?
“公子不必找了。”昌荣闷闷说:"方才陈府传人来,把大少爷叫回去了!香荠本想等你出来的,但大少爷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强拧着她回了!"
陈子安怅然若失地垂下手,那条手钏在他的手上散发着落寞的光泽。
时光匆匆,转眼便到了大年三十。
大年三十,就算是江州城最苛刻的人家,也会给府里人休上一日假,再给底下人发上封红,陈家自然也不例外。
香荠枯坐在房内,拿着厚厚的封红,却无论如何也开心不起来。
陈子盛虽为人狠厉,却也是个出手大方的主子。她做陈子盛的通房已经半年了,攒下的体己钱已颇为丰厚,已再也不是那个会因为二钱银子而喜不自胜的丫头。
又是一年过去了,她眼看tຊ着便要十七岁了,却还不知前路何方。
瑞娘的事一直牵挂在她心头,她该去找二少爷的,却一直提不起勇气来。
而且,就算知道瑞娘的下落又如何呢。如是瑞娘真的身陷囹圄,她又当如何?
毕竟现下她连自己都无法救,好像便要年年岁岁困在这张身契里,做一个任人宰割的牛羊。
“姐姐你快看,下雪了!好大的雪啊,我们堆个雪人吧!”小兰在院中惊呼道。
小兰是她那日领回来的小丫头,今年才十三岁,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
香荠笑了笑,刚走出门去,便被小兰撒了满头的雪。
“姐姐,新年好呀!”
小兰调皮地笑道,又转身回去滚雪球。
果真是下雪了。
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整个陈府仿佛披上了一层银白的锦缎。
小兰已经欢快地在雪地上滚起雪球来,她那红扑扑的小脸蛋与洁白的雪景相映成趣,显得格外生动可爱。
“好啊,难得休假一日,咱们便堆个大雪人吧!”
香荠也被小兰的快乐所感染。她卷起袖子,加入到小兰的队伍中,两人合力堆砌着雪人的身体和头部,欢声笑语在冬日清冷的空气中回荡,给这简陋的小院又添了几分温情。
不知哪里的爆竹声响起,香荠终于觉出几分过年的味道来。
两人齐心协力,没过多久,一个圆滚滚的雪人身子便被堆了出来。
“姐姐,我们把雪人的五官给加上吧?”
小兰欢快地笑着,从地上捡起一根小树枝,安在雪人的脑袋上,充当雪人的鼻子,香荠则找来几颗石子作为雪人的眼睛,又摘下一片红艳的梅花瓣做成了雪人的嘴巴。
现下雪人五官虽是有了,但表情却颇为滑稽,两人忍不住相对着笑了起来。
“香荠姑娘,新春大吉!”
“姐姐,新春大吉!”
“妹子,新春大吉!”
忽然,几道有些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香荠蓦然回首,竟是那些她受医治过的小厮和丫头,个个都拎了节礼,笑眯眯地朝她走来。
她不由得也笑了起来。
大年三十,陈府中最忙碌不得歇的便是膳房了,这一日除去各院主子,仆从们也得以吃上一顿丰盛的年夜饭,还可以喝上些低廉的酒来。
一年中难得有这样的快意时候,众人纷纷饮起酒来,酒到酣处,又行起酒令、或玩些无伤大雅的游戏来,一时间后院里热闹非凡。
香荠心中有事,未与众人同乐,只悄悄告退,走回自己的小院。
可未等走入房间,她便在门口看到了陈子安。
他还是那样俊秀,静静站在雪地里望着她,如一根青竹一般。
明明只是几日不见,却如同隔了数年。
“公子、不是在正厅用年夜饭么,怎么、怎么来了这里。”香荠听到自己的声音磕磕巴巴地问道。
陈子安也不知怎么就来了这里,他脸上露出了淡淡的苦笑:“若说心不由己,姑娘可信?”
香荠猛然抬头,如秋水般的眼眸中映出他的轮廓。
陈子安忍不住想要上前一步,香荠却慌乱地后退了一步。
陈子安的身子僵硬了一瞬,随即停下脚步,只是苦笑着从袖中掏出那只多宝手钏,轻轻挂在了门口的雪人有些滑稽的鼻子上。
“子安祝姑娘,四季平安,岁岁康宁。”
他轻轻向她作揖,说出新春祝词,随即转身,背向她而去。
夜空中,皎洁的月光倾泻而下,映照在陈子安有些落寞的背影上,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孤独的银色。
香荠的心好似被什么攥住,突然疼了起来。
“公子且慢!”
陈子安顿了顿脚步,转头回来看她。
香荠急急回到房中,拿出一方红色锦缎制成的棉布手围,急急塞到了陈子安的手中。
“其实,这是我几个月前便为公子做好的,原想着在你冠礼那日相送的……做工粗陋,还请公子不要嫌弃。”
香荠不自在地低下头,瓮声瓮气道:“愿公子,吉星高照,福禄双全。”
几声脆响,几道火星呼啸着蹿到夜空中,绽放出绚烂的烟花来,照亮了陈子安的眉眼。
两人皆是笑了起来。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虽不知前路如何,但至少在此刻,他们对彼此的祝福是真心实意的。
可惜,这样的时日,终是短暂得只有一瞬。
刚过初三,侧妃那里便传来了一个天大的消息。
琅琊王家的嫡系,要和陈子安议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