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恰到好处的自然。散漫的笑容陡然锐利,大步迈到长鱼姣跟前,看她颤着眼睫又遮住那双清凌凌的眼。“出息啊长鱼姣。”苍白的唇瓣抿紧,唇角越压越平,垂着脑袋不吱声,只有纤细的指尖在绕着手绢。灼热的大掌握住写满不服气的小手,许多郁闷都在看见长鱼姣端着药碗,眉眼轻松快意的模样中消除。“想将朕关在携芳阁外还是想偷偷支开白露,把药倒了?”被握住的手掌总想往外逃,逼得朝瑾越发用了力,谁曾想面前人真是个瓷娃娃,稍稍用力,腕间就红了一圈。
辰时过,朝瑾捏着额间,神情寡淡,
“如何?”
大早上的行云轩的花枝就在乾正宫门前跪下磕头,口口声声许贵人病重,求皇上怜惜。
“回皇上,人还跪着呢。”
朝瑾神情未变,照旧批着折子,好一会儿的沉寂白榆才听,
“荣亲王前些时日送来的那对鸟不是记数厉害吗?去,把那鸟提来,叫它数着,磕够了九十九,朕就怜她主子一回。”
白榆咂舌,皇上金口玉言,那头,可就得磕的又响亮又扎实了。
看见白榆出来,花枝脸上的喜色来不及展露,就听见了圣意。
等那对玄凤鹦鹉被提溜到跟前,花枝脸色已是惨白。
鹦鹉记数的声音欢快又活泼,花枝却只觉浑身发冷。
在乾正宫前叩的额前渗血的花枝终于求得皇上移架。
浩浩荡荡一行人往延春宫走,花枝的脸上是劫后余生的笑意。
前日晋位,昨日就被一个入宫一年,至今未承宠的舞涓砸了宫,行云轩上下都成了六宫笑柄。
尤其丽美人站队皇后,位份却不及投靠明贵妃的许贵人高,本就一肚子憋闷,听了昨日的消息,管她什么长鱼舞涓短鱼舞涓的。
给皇后请安时先对着小主好一通嘲讽。
倚靠明贵妃小主确实乘上了清风,却也难免成为众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花枝不由的握紧了双手,好在皇上总算对主子留有情分,砸宫不砸宫的,只要今日皇上留在行云轩,明儿后宫的风向,立马就会变。
白榆睨了一眼笑意都快压不住的花枝,不由的摇摇头。
行云轩这对主仆实在不聪明。
延春宫在后宫僻静处,说白了就是不得宠的妃子往那儿塞,从前许贵人承宠,哪回不是接到乾正宫偏殿,半夜再送回去?
这么些时日,那行云轩的门朝哪儿开皇上都不知道,稍稍动动脑子就知道,皇上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要没记错,携芳阁那位服药的时辰正是此时。
有了皇上吩咐,太医院不再怠慢长鱼姣,跟在袁太医身边的医女掐准时间,送了药来。
漆黑的药碗压根盛不住扑鼻而来的腥苦,长鱼姣知道朝瑾多半是要给她吃吃苦头的,却也没料到,这苦头这么足!
漂亮的眼眸透出几分不可置信,下意识往医女身上瞧,医女被这双清凌凌的眼看的一阵心虚。
药中的黄连是她亲眼看着袁太医添的,后宫这么些年,从来只有减弱药苦,没有嫌药不够苦的,可皇上的命令他们都得照做不是?
“小主,良,良药苦口,您还是快些服用吧?”
本打算用用苦肉计,喝一碗加料的苦药让朝瑾出口郁气的长鱼姣顿时觉得,她还是太天真。
只稍闻一闻就叫她忍不住皱眉的药,这一碗真喝了,朝瑾从此再不会将她说的不喜放在心上。
僵持着看着石桌上的苦药,圣驾刚过延春宫门就大声唱和,长鱼姣眼睫轻颤,登时有了想法。
“白露,瞧瞧皇上往哪儿走,若是去了行云轩,就赶紧回来,把门关了。”
光天化日,一众奴才都在一旁候着,白露真是要被这胆大包天的话给吓破了胆。
警惕的眼神不住往医女身上瞧,看的长鱼姣只想敲她脑袋,再骂她一声呆子。
她既然敢说,自然不怕这番话传到朝瑾耳中。
惴惴不安的白露跑出携芳阁,探着头正好叫白榆看个正着。
眼见着圣驾旁跟着行云轩的花枝,当即扁扁嘴,利落转身。
这番举动一点遮掩也无,看的朝瑾好悬没被气笑了,
“跑什么?”
散漫骄矜的男人遥遥出声,惊的白露再不敢动弹。
眼见着抬轿的小太监还往行云轩去,白榆挥着拂尘在小太监肩臂抽了一记,
“没眼力的东西。”
许贵人好不容易描了副病美人的妆,满心欢喜的等着,却只等回了惨白小脸的花枝。
却说白露被长鱼姣赶着去看朝瑾去向,看着白露迈出了携芳阁,方才慢悠悠的起身,端起那碗闻一闻都叫人受不了的苦药,踱步到了庭院中心的柿子树下。
朝瑾沉着脸,身后跟着瑟瑟发抖的白露跨过携芳阁的门,正正好好看见婷婷袅袅的病美人,拢着病气的眉眼舒张惬意。
黑褐色的药汁从青花瓷碗倾泄,好不自在。
“长鱼姣!”
朝瑾的声音在耳边炸开,长鱼姣身子一颤,美人面转向他,唇瓣轻启,
“呀!”
像模像样的受惊,正好惊落了手中药碗,剩下一半的苦药汁顺着青花瓷碗一道落进了尘土里。
一切恰到好处的自然。
散漫的笑容陡然锐利,大步迈到长鱼姣跟前,看她颤着眼睫又遮住那双清凌凌的眼。
“出息啊长鱼姣。”
苍白的唇瓣抿紧,唇角越压越平,垂着脑袋不吱声,只有纤细的指尖在绕着手绢。
灼热的大掌握住写满不服气的小手,许多郁闷都在看见长鱼姣端着药碗,眉眼轻松快意的模样中消除。
“想将朕关在携芳阁外还是想偷偷支开白露,把药倒了?”
被握住的手掌总想往外逃,逼得朝瑾越发用了力,谁曾想面前人真是个瓷娃娃,稍稍用力,腕间就红了一圈。
“皇上不是去看许贵人吗?”
轻声缓语一点下风不肯落下,分明是为了逃避苦药,还敢说这样大胆的谎话。
他就说谁给她的胆子,支着宫女在外等候他的行踪,准备将他拒在门外。
人就是这样,误会了一件事就会下意识想,前面那一件是不是误会。
末了几瞬,朝瑾挑起长鱼姣的下巴,迫她仰面,将自己无助可怜的模样尽数暴露,
“告诉朕,为什么拒绝晋位。”
是想要更高的位份,还是果真,淡然清冷,万事不入心。
长鱼姣心中暗叹一声果然。
皇上嘛,总是骄傲。
好在一夜时间,她想到了更好的说辞。
极为妩媚的眼尾翘出弧度,长睫又压平这抹妩媚,眉心的病气莹莹绕绕,唇角似不在意的翘起,
“不吉利。”
“什么?”
意外的回答让朝瑾一愣,白榆倒是在长鱼姣这声不吉利中,登时明了了什么。
携芳阁听着好听,可实打实是个诡地。
此处前前后后,足足去了三位宫妃,好巧不巧,正都是常在小主。
因是先皇在时的往事,去岁秀女多,才开了延春宫携芳阁住人。
这可真是!
听了白榆的话朝瑾也莫名生出几分不自在来。
适才看见长鱼姣怕苦倒药的娇俏模样,他觉得,若她能一直保持这样好的样貌,再破例些,她求一求,晋个美人,未尝不可。
只是得改一改着冷清性子,学着讨好他。
没曾想,人是真不在乎位份。
称呼好不好听,吉不吉利,好像都比他的赏赐来的重要。
松开钳制长鱼姣的手,收拢在袖中摩挲。
“既然不吉,那便不晋了,安心做你的长鱼舞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