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习惯?!孟知微,你没有自尊吗?”“我能做什么?你去大闹一场,我又成了这个学校的舆论中心,第二次被羞辱。”“不会的。”何嘉善看着风中瘦小的孟知微,莫名地难过起来:“我不会让你自己去承担那些伤害自己的言论,孟知微你没有做错什么,没必要去忍,没有人会在乎你的感受,无论你的胎记还是这件事,你以为你让所有人都满意了,没有,在乎你自己的只能是你。”“正因为在乎我自己的只有我,所以我必须保护自己。”
“胡说什么。”
“我胡说,你就差把我卖不出去衣服写在额头上了,小姐。”
孟知微看着他那气定神闲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地说:“不是,你就不急吗?”
“急啊,但是今天已经过去了,你再急也没办法时光倒流啊。”
孟知微气在胸口盘旋久久不能散去,拿在手上的筷子突然就砸在桌子上愤愤地说:“明明都做了,凭什么没人啊。”
知道对面人的焦虑情绪起来了,何嘉善没有厌烦她的情绪反复,反而平静地引导她说:“微微,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后面会怎么样,但是这才第一天,急着否定比不开始还糟糕,无论怎么样,明天再试试看看吧。”
“只能这样了,”孟知微盯着桌角的凹陷,陷入沉思:“好像,你每次遇到我都没好事,这下存款都没了。”
“孟知微,如果你的心理承受力就这点,那我觉得你也没必要明天开门了。”
“我怕的是……”
“对不起我?”何嘉善拿起两双筷子熟练地接着擦洗:“我妈以前就教过我,做生意就是有出有进,有人挣钱,有人赔钱,跟做人一样,开头顺了,坎儿都在后面,也不是什么好事。”
“真的?”
“嗯。”
被他这么一说,缓和了几分,刚好牛肉汤上来了,何嘉善自然地把碗里的肉都夹给孟知微,孟知微看着他的举动,说不上来,感觉就很想哭。
何嘉善见她盯着自己,示意说:“吃啊,盯着我干吗。”
“就觉得你挺美的。”
“你可别夸我了,我一个男的,你说美。”
“何嘉善,你就是好看,人小姑娘都说我是包养你了,想你这么好看的人跟了我,我也不亏,虽然没成富婆,还是体会了富婆的快乐。”
何嘉善将饼夹到女人碗里:“你开心就好。”
“好了,我不要了,最近都胖了。”
“就你忧国忧民的劲儿,怎么可能会瘦。”
“何嘉善,你现在真的跟我刚见你时判若两人。”
见她情绪好了点,何嘉善温柔地笑着说:“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你赶紧吃吧,不然凉了。”
“嗯。”
孟知微没有把碗里的牛肉夹回去,而是叫来老板多加了一份,本来何嘉善还想拒绝,但她说是开业宴不能太寒酸,也就罢了。
两个人安静地吃着粉,沉静如水的夜染了浓浓的落寞,失意的男女在寒冷的夜里相互拥抱取暖。
“嗡嗡嗡。”孟知微的手机响起,大晚上的也不知道是谁找自己,打开一看,是她认识的设计师好友菲菲,晚上 11 点,估计她睡醒了。
“喂?”
“还没回去?”
“嗯。”
“怎么,今天两个人成功到家都不回了,开始野战找趣味了?”
因为接电话的时候吃着东西放扩音,菲菲的话回荡在整个大街上,一旁守着锅牛肉汤的老板似笑非笑地盯着锅,何嘉善在一旁嘴角都快咧到嘴角了,孟知微带着火气堵着对面的嘴:“大姐,你说话,能不能有点高等素质的涵养。”
“男欢女爱,有什么没素质的。”
孟知微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探讨,身边的男人嘴角笑得都快拉伤了,连忙转移话题:“大姐,你打电话是过来奚落我的吗?”
“奚落?你都是孟总了,我怎么敢。”
“还孟总,马上我跟何嘉善同志,就要睡大街了。”
“今天开业不顺利吗,衣服款式不行?不对啊,这都是我设计师认可的啊。”
“别提了,我打八折都没人买。”对于她突然的自夸,孟知微只是一个白眼:“对了,有事说事,别在那渲染情绪。”
“这么惨,要不要我帮你出出主意。”
吵归吵,闹归闹,但是现阶段,她最需要的还真是集思广益地帮忙,也不客气直说:“要。”
“给我做顿佛跳墙?”
“没有。”
“那就一顿土豆焖鸡加水煮肉片,你要再讨价还价,就挂了。”
孟知微简直要被电话那头的女生笑过去,一本正经地说:“可以,我还可以送你一份菠萝咕咾肉。”
“说话算话?”
女人看了眼低头喝汤的何嘉善,连忙信誓旦旦地说:“我们家这点主意我还是能做的。”
“那我就说了,其实这年头,卖衣服卖的哪里是衣服,特别是在上海的这种地方,它缺的是你那点物美价廉吗?”
“我不明白。”
“你不明白,你一个半搞营销的,你居然说你不明白,”菲菲都想敲开孟知微的脑袋看看她到底哪根神经堵住了:“人的诉求是什么,你就给她什么,不就好了。”
“大学生的诉求,不就是便宜吗?”
“大姐,这是大上海,你明白吗,这是十里洋场,曾经最繁华的纸醉金迷的地方,它缺的是便宜吗?”
孟知微觉得她说得好像是有点道理,自己老盯着所谓的高性价比,但是大学城周围的衣服,只盯着便宜,那完全是在搞死自己,想了想又补了句:“好看。”
“是啊,既然你都知道,她的诉求是好看了,你怎么让她知道,你的搭配是有设计感的,是独一无二的,才能配得上大上海这三个字啊。”
“说得好像是有点道理。”
“就只是有点道理?”
“那就是很有道理。”
“这还差不多,而且你开业怎么这么寒酸,连个表演都没有。”
“谁不知道应该有点唱的跳的,这不是手头没钱了嘛。”
“行了,你别管了,明天给我把门口扫出来就行。”
“什么意思?”
“长期饭票,要发挥她的作用了。”
孟知微心里一暖,正想说什么,没想到对面的人直接堵住她的嘴说:“好了,我困了,没什么事,你就跪安吧。”
“行吧,你好好休息。”
“嗯。”
刚挂电话,就见何嘉善在对面刷着手机,不知道在查什么,凑过去一看没忍住笑了,百度上满面的佛跳墙如何制作,何嘉善也只是抬头冲她笑笑,说:“会好的。”
“嗯,会好的。”
会好的,好像好久没听到这句话了。
孟知微永远忘不了有人上贴吧直接发帖说 118 班的孟知微和何嘉善好了的时候,全校的轰动不亚于某位当红小生公布自己恋情找了个极其普通甚至算差的女生。
毕竟何嘉善那时候是五中的校草级别人物,学习不差,家里又有钱,长得跟个明星一样,平时还一副浑不懔的样子,怎么看都是校园爱情幻想的标配。
没想到这么只好猪,非得找颗烂白菜。
对于这种话,比它难听的千倍万倍自己都听过,什么是不是孟知微跟何嘉善睡了,是个贱女人,床上荡妇,怎么睡的就跟床底听的一样,还有的说何嘉善是故意放的烟雾弹,让孟知微做幌子,其实喜欢的是某班的谁谁谁。
几个好事的男女,甚至专门来孟知微班级门口看这个女人是谁,居然能让何嘉善动心,这个男人这么多年,就没跟女的传过,这自爆相当于大新闻。
还算好孟知微班上的人都不错,对于这种上门来找碴的,都一律作为耳边风。
遇到问指一指哪位是孟知微的问话,直接就说不在教室或者我不熟就走了。
何嘉善当时去外地参加奥赛,等他回来知道这个事,气得直接就来了孟知微教室门口,喊了孟知微出去质问她为什么不跟自己说这件事。
“说了又怎么样,”孟知微站在教学楼阳台上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说了,人家就不好奇孟知微是谁了?没有你,就我的胎记,已经是学校里的话题了。”
“那你不会解释吗,你是跟我睡了还是给我下蛊了?”
“所有都是谎言,你不觉得正式地去澄清更搞笑吗?”
“所以你就任由他们污蔑你?”
“习惯了就好了。”
“什么叫习惯?!孟知微,你没有自尊吗?”
“我能做什么?你去大闹一场,我又成了这个学校的舆论中心,第二次被羞辱。”
“不会的。”何嘉善看着风中瘦小的孟知微,莫名地难过起来:“我不会让你自己去承担那些伤害自己的言论,孟知微你没有做错什么,没必要去忍,没有人会在乎你的感受,无论你的胎记还是这件事,你以为你让所有人都满意了,没有,在乎你自己的只能是你。”
“正因为在乎我自己的只有我,所以我必须保护自己。”
“我也可以保护你。”
“何嘉善,你为什么保护我呢?你能保护我多久呢?”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在我能力范围内,我会保护你。”
“我不在乎别人,但我不想你也可怜我。”
“我没有……”
“那我们算什么?你凭什么保护我?”
何嘉善本想考上大学才说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被逼到这里:“我喜欢你。”
“所以呢?”
“你不相信我?”
“我不相信任何人。”
下晚自习的时候,何嘉善让孟知微走在前面,他在后面跟着。
男生推着单车跟在后面沉默着,以前他也时不时送孟知微,但不像今天那么奇怪的气氛,他想问孟知微什么时候知道自己喜欢她的,甚至于,她对于他喜欢她这件事,是什么反应。
十点半的巷子,安静得只能听见车轱辘的声音以及两人的呼吸声,孟知微心跳得飞快,这个年纪的人,哪有什么心事能藏得住。今天跟何嘉善说那些也都是气头上来了,故意说给他听的。
此刻两人这个样子,她比谁都慌,两个各怀心事的人前后脚地走着,走到十字交叉的公园旁,何嘉善突然喊了句:“孟知微。”
孟知微停住脚步,转头看向喊自己的人:“嗯?”
“孟知微,我能知道,这次我回来,你为什么话里话外都抱着那么大的敌意吗?”
“我没有。”
“你有。”
“我说了我没有。”
“这种争论没有意义,我只是想告诉你,虽然这件事不是我的本意,但他的确说的是实话,我喜欢你。”
孟知微偷偷嘴角笑了,停住脚步说:“我也是。”
“什么?!”
“我说,我也喜欢你,跟你一样,不然我为什么每天都听你给我讲题,我成绩虽然不好,倒也不用补习这么久。”
“那你为什么说那种话。”
“我的家庭,你更清楚。”
“那又怎么样,你是落魄的天之骄子,我也只是阴沟里的那根狗尾巴,喜欢没有任何意义,只有你们这种衣食无忧的,才会把爱情当做生活的全部。”
“孟知微,我他妈没喜欢过别人,你别越说越没谱了。”
“我知道,可老天不允许,它不会让我好过的,我不可能过得幸福的。”
何嘉善已经不想听她说下去了,少男少女的心思,恨不得与天作对说着自己的情爱,男生直接把单车扔了走过去抱住孟知微:“你会的,我们都会的。”
孟知微没推开他,只是忍不住地哭起来,她没想到挑开的方式是这样的,她装死地装了一年,就是不想两人的关系有变化。
孟知微还在犹豫,何嘉善又抱上来紧张地说:“微微,会好的。”
“嗯,我们都会好好地。”
很多年后,孟知微觉得好像很多事情变了,又好像真的什么都没变,至少她和他都在,都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