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呈怔了怔。南知已经拉起他:“跟我来。”封呈什么都没问,就这么由她拉着自己,往办公室走。她始终没有回头,封呈只能看见她绷紧的侧脸,以及因为着急救人衣袖上沾到的污渍。在这个瞬间,封呈心中的情绪极为复杂。过去的那十年,他真的恨过她,恨她头也不回离开自己,将他们的感情抛弃得一干二净。所以重逢以后,他总是用尖锐的态度去刺伤她,想要拖着她一起沉沦在地狱里,不得超生。他以为自己能做到。
这样的场合遇见封呈,令南知一怔。
但现在不是愣神的时候,她迅速调整心神,捏着通气管,再次想要伸进男人的口腔里。
这时,人群中急匆匆挤进来个女人,拨开围观者后,女人一眼瞧见躺在地上的人,“高志文?你这是怎么了?高志文!”
护士听她语气甚是熟稔,问道:“这是你家属吗?”
“他是我老公,”女人凑上前,紧紧盯着正在抢救的医护人员,目露焦急之色,“他怎么了?”
护士在旁解释:“你老公好像是癫痫发作了。”
南知正把口咽通气管插入男人口腔,因为受到刺激,男人呛咳了两吓。
旁边的女人看不下去,竟上前把口咽通气管抽了出来:“你干什么!没见他难受吗!”
南知:“他癫痫发作,如果不压住舌头会有窒息风险。”
“你给他吸氧啊!”
“他反抗这么厉害,怎么给氧?”南知抬眸看了女人一眼。
这一眼看上去很随意,但女人莫名感到股压力,心里乱了下,她马上又追问:“为什么反抗这么厉害?是不是你们处理得不对tຊ?而且我们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就成这样了?”
南知皱眉,刚要说话,旁边沉默许久的男人冷冷出声:“你觉得我们处理不行,可以自己把人带走。”
女人噎了噎。
但很快,她指着躺在地上的人说:“他这样我怎么带走?你们还有没有医德?”
封呈眼神像冰,嘴角却懒懒勾了下:“你想怎么办?”
“你们难道不该给个说法?”
到这里,南知也明白过来,这俩人是怎么回事了。
“说法已经给你了,你老公突发癫痫,我们依流程抢救。”
女人迅速接道:“我是这个意思吗?”
南知:“那你什么意思?”
女人的气势一顿。
围观的群众似乎看懂了什么,议论纷纷,女人脸色逐渐出现胀红,她看看南知,又看看封呈。
最后她对南知说:“你先别动他,我有话跟你说。”
南知:“有什么就在这里说。”
“你什么态度?我要去投诉你!”
南知也烦了,她冷声道:“你去,投诉电话大厅就有,自己去看。”
说完她不再理会女人,扭头对护士说:“去把针拿来,给他推地西泮。”
女人在旁边问:“什么是地西泮?”
“安定,这药会抑制呼吸,你别在这打扰我们抢救,万一药打快了,可能会诱发呼吸骤停的。”
女人马上就去拉护士:“不行,你们不能给他打这个药!”
“不用安定,你老公一直抽,引起并发症怎么办?”南知不动声色给护士眼神,“快去把针拿来。”
护士转身要走,一直没出声的封呈忽然补充道:“病人抽搐太久,选个粗点的针头,这样快一点。”
南知没想到他会帮腔,转眸看他眼,又在视线相撞时飞快低下头。
护士秒懂,点头道:“明白了,我马上去。”
过了会儿,护士匆匆回返,她拿了个套管针,因为外面还有一层,所以看上去特别粗。
女人看一眼,脸都吓白了:“干什么!我们不打针,你松开他!”
南知:“不打针,我们怎么给他吸氧?”
她拿着套管针在男人面前比划,女人再也演不下去,一把推开南知,把男人从地上拉了起来。
男人这会儿不抽也不吐了,捂着脖子灰溜溜跟女人跑出了大厅,周围到处都是哄笑,南知也想笑,唇刚刚扬起,转头就与封呈对视上。
“……”
笑意僵在嘴角,南知回想起之前他俩一起吓唬那对骗子,忽然就有种难以形容的不自在。
这时保卫科的人也来了,见纠纷已经结束,开始疏通人群:“都散了散了,前面的走一下……”
南知把针还给护士,站在汹涌的人潮里,沉默好一会儿后,才轻声对旁边的男人说了句:“多谢。”
封呈看她眼,没有回应。
气氛莫名有些凝滞,南知想到自己还有东西要取,转身就要离开。
低头的时候忽然看见他手上有伤口,脚步猛地顿住,“你手怎么了?”
封呈抬起胳膊看一眼,不甚在意的口吻:“被划到了,他袖子里可能藏了东西……”
“疼吗?”
南知将他的话打断。
封呈一怔,大概是讶异于她言语里的关切。
“疼不疼?”南知又问了声。
封呈忽然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他低头望向南知,女人眉心轻轻蹙着,垂落的睫毛下难以看清眼底的情绪。
但他想,至少这一刻,她有在为他担心。
“不疼。”
半晌后,封呈轻轻回应。
他的嗓音是前所未有的柔和,十年间的怨与恨,似乎都在这两字中,被轻轻放下。
南知忽然生出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
时隔多年,她居然还是会为了他心疼。
可她不敢让封呈发现,于是只能将头垂得更低。
那双沾有血迹的手,就在她眼前。
皮外伤,并不严重,血迹已经有些干了,像朱砂笔作画,有种残忍的美丽。
南知深深呼吸一瞬,避开手背伤口,握在了封呈的手腕上。
封呈怔了怔。
南知已经拉起他:“跟我来。”
封呈什么都没问,就这么由她拉着自己,往办公室走。
她始终没有回头,封呈只能看见她绷紧的侧脸,以及因为着急救人衣袖上沾到的污渍。
在这个瞬间,封呈心中的情绪极为复杂。
过去的那十年,他真的恨过她,恨她头也不回离开自己,将他们的感情抛弃得一干二净。
所以重逢以后,他总是用尖锐的态度去刺伤她,想要拖着她一起沉沦在地狱里,不得超生。
他以为自己能做到。
可事实是,她只要稍微对他释放出一丝关怀,他便无法挽回的又栽了。
他之于她,永远都是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