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和我说谢谢。”黎若茗回头望他,就看见沈司聿嘴角的那抹笑,他又说:“你不会得罪我。”黎若茗没问为什么,她只是看着他,过了一会,她又伸手过去,要把车门关上。堪堪关上之际,黎若茗最后又听到一句有点模糊的“再见”。转过身后,她才敢微微弯起唇角。然而,幸福却总是稍纵即逝的。偶尔降临到不幸的人身上,幸福也像是怕被什么腌臜东西给污染了,慌不择路地就逃了。这个月的课时费才刚打到黎若茗办的新卡上,赵海峰的消息就来了。
一周过去,黎若茗又要去给沈明舒上课。
这天没下雨,tຊ黎若茗便坐地铁过去。这一周,沈润没有联系过她,两个人的聊天记录就停留在那一天。沈润没主动,黎若茗自然懒得给他发消息,她本就不愿意与他纠缠。
更何况,如果她没理解错的话,沈司聿当天刻意提起那场生日聚会还有所谓的“林小姐”,就是在提醒她,沈润还有个未婚妻。
抑或是,未来女朋友?
这一点,黎若茗不太清楚,但也不愿意了解更多。
带回来的卷子已经批改好,也备好了课。现在摆在黎若茗面前的问题,只剩下一个沈司聿。
她始终不了解他的态度,更无法给出自己的态度。
到明桥湾之后,是沈明舒来开的门,她咬着块曲奇,吃的两颊微微嘟起。见到黎若茗之后,她眨了眨眼,又递给她一块曲奇。
“……小黎老师,等我一下。”
黎若茗笑了笑,点头说好。沈家给了她远超市价的课时费,时间这边自然是可以随意一点的。
等待的间隙,黎若茗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四周,只有荣姨在旁边的花房忙活,其余地方不见人影。
“我好啦,我们去书房吧。”沈明舒站起身,扬唇一笑,一边走,一边说,“这周学校的周考我考的不错呢,她们都被我吓了一跳。”
“你本来就很好,只是之前没有发挥出来而已。”
闻言,沈明舒的尾巴差点翘起,她终于又听到小黎老师夸她了。看来,上次因一时八卦而惹下的错误已经过去了,小黎老师果然是宽宏大量。
也算某人的策略有点用吧。
想到这,沈明舒又忍不住多说一句:“对了,小黎老师,你收到乔瞧哥,也就是我哥助理打过去的奖金了吗?”
原来是沈明舒提议的。
“嗯,谢谢你。”黎若茗脸上的笑容终于带了点真心实意,当时的那一万块对她意义深重,没有那一万块,她或许根本不会走上一条新的路,“但这些有点太多了,我受之有愧。”
“哎呀,这算什么?你教的这么好,这是你应得的。之前我哥也给我找了几个老师,要么是严厉的老顽固,要么是只会读课本的假名师,他们都没有你好。”
沈明舒拉过她的手,言语间尽是亲昵。
黎若茗情不自禁地笑了,她半是认真,半是打趣道:“那为了不让自己受之有愧,接下来我可要对你有更高的要求了。”
“……更好就更好,我想要考A大。”
看着双眼明亮的沈明舒,黎若茗终于嗅到了一点青春的芳香。
植物是依赖于环境的,温暖舒适的花房里才能培植出名贵的花,而潮湿阴暗的下水道里只能长出倔强的杂草。
下课后,沈明舒又非要拉着黎若茗吃下午茶,还美其名曰让小黎老师尝尝她的手艺,她可会烤蛋挞了。沈明舒在厨房忙活,黎若茗则被她压着,坐在沙发上等。
不久,在“叮”的一声后,一股香味便从厨房飘过来。
沈明舒啪嗒啪嗒地小跑过来,把一盘冒着热气的蛋挞放在桌上,然后朝着黎若茗喊:“小黎老师,快来吃,热乎乎的最好吃啦。”
黎若茗坐过去,看着那些黄灿灿的蛋挞,鼻尖尽是香味。
在沈明舒的催促下,黎若茗咬了口蛋挞,层次分明的酥皮酥脆而有嚼劲,内里则是柔软的馅料,入口即化,淡淡的奶香味恰到好处。
“很好吃,谢谢你。”
沈明舒笑得眯起眼,也拿出一个蛋挞来吃,只没吃几口,眼睛骤然睁大。
“你怎么还在这里?”她望着突然出现的沈司聿,感到不可思议。
沈司聿从她身边走过,语气淡然:“休息。”
他没穿西服,外面套件黑色大衣,款式简单,又有点休闲居家的味道。
沈明舒明显不信,她冷笑一声,抱着手,审视着他:“你个工作狂居然还会休息,真是太阳从西边升起了。”
沈司聿没说,只看一眼躺在桌上的蛋挞。一直关注着他的沈明舒自然捕捉到了这一眼,她马上捉住这点不放:“怎么了?被我做的蛋挞香到了?”
“没有。”沈司聿斜睨她一眼,略皱眉,似是困惑,“往蛋挞皮里倒预制的蛋挞液,这也算是你做的?”
“……你!”
沈明舒气的要死,朝他张牙舞爪:“就是我做的,你挑剔什么?反正不是做给你吃的。”
黎若茗看着他们兄妹吵闹,只是一直微笑,她觉得这一幕很有意思。
没想到,下一秒,这场战火就以一种预想不到的方式烧到了黎若茗身上——
“既然你难得休息,又这么悠闲,就负起一点兄长的责任吧。现在,组织交给你一个任务,把我可敬的小黎老师安全送到学校。”
沈司聿望着沈明舒,黎若茗也看向沈明舒。尔后,不约而同地,两人相继移开目光,对上了彼此的眼神。
只一秒,目光在短暂的交汇后又挪开。
沈明舒也忽而意识到自己举动的不恰当,她犹豫了一会,正准备打哈哈说这是开玩笑,却看见一向只会说“你要听话”“管好自己”的无情工作狂应下了。
“……可以。”
行吧。
她这只会损人的老哥终于长大了,懂得帮他可怜的妹妹维护一下最后的脸面了。
尴尬之际,沈明舒又有点莫名的欣慰。将两人送走之后,她瘫坐在椅子上,偏过头,望着香喷喷的蛋挞们,顿觉心好累。
算了,还是吃的要紧。
*
出了门,沈明舒的尴尬便降临到了门外,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开始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
车还是前几天那辆车,只是现在不是黑夜。
道了声谢,黎若茗便按着上一次的情况,往车后座走去。没走几步,就看见沈司聿没走在她身边,而是去了驾驶座。
看来他要开车,那便不能坐后座,否则真把他当司机看了。
黎若茗咬了咬唇,才收敛好神色,坐上副驾驶。她规矩地扣好安全带,就听沈司聿问她:“回学校?”
“嗯,谢谢。”
引擎发动,沈司聿又开了暖气,他稍稍偏过头去看她,深黑色的眼睛里照出她所在的方位,忽明忽暗的光在他的眼里缓慢流淌。
一种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而这些都来自于他的一双眼睛。
“听歌吗?”
黎若茗委婉地拒绝了:“不用,谢谢。”
一片寂静之中,沈司聿倏然笑了,他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舒展地敲了敲。从黎若茗的位置看过去,只能看见他的半边脸。没了全脸,却能将每一处的弧度看得极为清晰。
“为什么总是对我说谢谢?”
“对不大熟的人总是要说谢谢的。”黎若茗悄然歪过点头,似是一本正经道,“我说话笨,在这方面总要注意点。”
“是吗?”
对黎若茗的话,沈司聿显然不置可否。他们没再往下谈,才见过两面的人在这一刻有了奇特的心有灵犀。
这周课程结束得比上次早,开回A大的路还算畅通无阻。照例在校门对面的路边停下,沈司聿解了锁,黎若茗又飞快地看了他一眼,说了声“谢谢”。
车门打开,黎若茗往车外走,她又闻到来自外面的空气。
“不要和我说谢谢。”
黎若茗回头望他,就看见沈司聿嘴角的那抹笑,他又说:“你不会得罪我。”
黎若茗没问为什么,她只是看着他,过了一会,她又伸手过去,要把车门关上。
堪堪关上之际,黎若茗最后又听到一句有点模糊的“再见”。
转过身后,她才敢微微弯起唇角。
然而,幸福却总是稍纵即逝的。偶尔降临到不幸的人身上,幸福也像是怕被什么腌臜东西给污染了,慌不择路地就逃了。
这个月的课时费才刚打到黎若茗办的新卡上,赵海峰的消息就来了。
“姐,饭卡没钱了,能不能先救济我一点?以后我一定还你。”
他的语气很是可怜巴巴,但黎若茗一想起他躺在沙发上看电视,黎清容却在厨房给他跑上跑下做十全大补汤的时候,她就再也想象不出他可怜的样子了。
从一开始,黎若茗就对赵海峰不是很喜欢。毕竟,凭空多了一个人与她分享父母的爱,她如何能喜欢的起来?
但赵海峰一生下来,赵肃酗酒的的频率就直线上升,那段时间家里的关注点只剩下他一个人。逐渐地,黎若茗甚至开始心疼自己的这个弟弟,因为他们有着同一个爹。
可赵海峰到底是和她不一样的,这个不同体现在生活的方方面面。
原本会说“补习班有什么用,就是个浪费钱的东西”的赵肃会笑眯眯地递给赵海峰钱,让他去报课后补习班;坐月子时,赵肃的母亲终于上了次门,虽然仍是空手来,却还是抱了抱赵海峰,这是她不曾体验过的怀抱;一直说着“你很好”的黎清容也终于挺直了腰板,甚至花了点钱请那群亲戚吃饭,庆祝赵海峰的诞生。
黎若茗问过黎清容,你这怎么不算是重男轻女。tຊ
可黎清容那张堆满细纹的脸上只是又浮出一个笑容,她叹口气,说:“怎么可能?我对你,和对你弟弟都是一样的。只是,在生出你弟弟的时候,我突然松了口气,觉得自己终于争气了一次。”
所以,她的存在就是没让黎清容争气吗?
那一刻,黎若茗很想这样问黎清容,但她到底还是没能问出口。
她不舍得。
许是见黎若茗迟迟没回,赵海峰的姿态放的越发的低,说尽自己和妈妈的不容易,却只字不提赵肃。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姐姐,很讨厌那个酗酒的父亲。
黎若茗看着他的表演,脸上笑着,手却一点不动。
赵海峰喋喋不休之际,黎若茗却直接抛过去一张图,那上面是她的银行卡余额,只剩下那孤零零的“708”元。
对方正在输入中。
赵海峰却没了声,黎若茗不再管他,先点开邮箱,查看实习简历的投递情况。保底的几乎都发来了面试邀请或者笔试邀请,但那一家却迟迟没有回音。
黎若茗咬住唇,回忆着,不录用的话,这家是会发拒信的,或许现在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关掉页面,黎若茗心烦意乱地吐了口气,却看那手机屏幕又亮了一下。
还是赵海峰发来的消息。
他没再提要钱的事情,只说:“姐,我听说泽清哥和林妍姐也在湖城呢。”
看到这些字的一瞬,黎若茗本就不安定的一颗心更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