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向凌厉眉眼敛得温顺,笔直的背脊也深深躬下。男人指间夹着烟,越发横眉怒目:“我随便谈一笔合作,都够你个穷鬼赚半辈子,老子差你那点钱吗?”甩动间,滚烫的烟落在楚柯手上,烫得他一哆嗦。但楚柯仍带着讨好的笑:“是我们的工作失误,真的对不起……”面对我的锋锐全然不见,他一遍又一遍道歉,是我从未见过的卑微。额头上的油从他浓密的睫毛缝渗透,又顺着眼角边缘流下,像哭了一样。混着他的笑,骤然带上一丝荒谬的滑稽。像游乐园里的小丑。
救护车车顶闪烁着蓝光渐渐远去。
我有些无法喘息,转头看向楚柯。
他眼眸空邃,握着向日葵的手却泛出分明的骨节。
“人间,真像炼狱啊!”
他声音轻得被风一吹就消散了。
命运的车轮滚滚而来,有人试图螳臂挡车,却被无情碾碎。
我喉头发紧:“楚柯……”
楚柯垂眸,平静地打断我未尽话语:“走吧!”
夜晚。
我蜷缩在沙发上,掌心又痒又痛,再想到白天那个小女孩,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突然,楚柯的声音传来:“再动就滚出去。”
我一顿,低声道:“楚柯,我们明天不去工地,换个工作吧!”
他没说话,我忙解释:“我不是怕累,我只是想换个能多挣点钱的工作。”
黑暗的房间许久没有动静,就在我以为楚柯睡了时。
低沉喑哑的鼻音从寂静中传来:“嗯。”
翌日,我顶着一对黑眼圈起床。
楚柯一见,紧紧蹙眉:“你昨晚干嘛了?”
“我在想,我们还能做什么。”
这一开口,嘶哑嗓音将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楚柯皱眉看我,良久,像是妥协又像是嘲讽:“能做的很多,你行吗?”
我坚定点头:“我什么都行。”
半小时后,我看着面前的小电瓶还有上面的箱子,小声问楚柯:“送外卖?”
楚柯似笑非笑:“怎么,不会骑,还是嫌丢人?”
我忙摇头:“不丢人,只是……”
刚才信誓旦旦说什么都行的我有些羞愧:“我不认路。”
我清晰看见楚柯嘴角抽了抽:“我给你指路。”
说完他抬手脱掉身上洗的发白的外套,露出里面的背心。
我的视线骤然定格在他的背上。
他背后一层薄肌,肩胛处皮肉颜色却有些斑驳,像是晒脱了一层皮,又重新长出来的,与其他麦色肌肤形成鲜明的对比。
我死死盯着,那皮肤灼烧的痛感似乎也传到了我身上。
换上送外卖的黄色衣服,楚柯终于察觉到我的视线,冷笑一声:“昨天才给你吃饱,今天有空思淫欲了?”
我轻轻吐出一口气,故作叹息:“你说话要是跟你的脸一样那么好看就好了。”
楚柯的脸瞬间沉下,带出些鲜活的生气。
我心中涩意被搅散些许,骑上小电车抬起一只手臂扬起笑:“出发!”
楚柯看傻子一样看我:“吃药的不是我吗?怎么疯的是你。”
我认真看他,如一场神圣的宣誓:“楚柯,我会努力赚钱,让你过上更好的生活。”
我从没想到,我的文字会变成一个个血淋淋的事实。
我跟那些伤害楚柯的人没有区别,甚至比他们更恶劣,他们是他的伤痕,而我是操刀的刽子手。
我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后悔过。
我想要楚柯的人生,活成他名字那样璀璨。
两个小时后,我看着被人泼了满身汤汁的楚柯,一切豪言壮语烟消云散。
人来人往的商务区楼下,带着金项链的粗壮男子神色暴躁:“超时了这么久,餐都冷了怎么吃?”
在他对面,红油顺着楚柯的头发和脸颊流下,他一双黑白分明的眼也被辣椒染得发红。
我只感觉有股怒气冲撞得心口发疼。
“明明是你自己拖拖拉拉让我们等了……”
剩下的话被楚柯打断,“对不起先生,我们可以将餐钱赔给您。”
他一向凌厉眉眼敛得温顺,笔直的背脊也深深躬下。
男人指间夹着烟,越发横眉怒目:“我随便谈一笔合作,都够你个穷鬼赚半辈子,老子差你那点钱吗?”
甩动间,滚烫的烟落在楚柯手上,烫得他一哆嗦。
但楚柯仍带着讨好的笑:“是我们的工作失误,真的对不起……”
面对我的锋锐全然不见,他一遍又一遍道歉,是我从未见过的卑微。
额头上的油从他浓密的睫毛缝渗透,又顺着眼角边缘流下,像哭了一样。
混着他的笑,骤然带上一丝荒谬的滑稽。
像游乐园里的小丑。
我几乎是有些茫然地顿在原地。
闭了闭眼,我回神拉住楚柯,看向对面的人:“大哥,如果您需要,我可以下跪道歉。”
那人一惊,骂了一句神经病,终于罢休。
……
坐在花坛前,我拿纸帮楚柯擦着头发,那油渍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心中郁气无处发泄,便化作针,一下又一下戳着我的心。
楚柯难得乖顺,怔怔盯着眼前的商务大楼发呆。
我突然想到,他本也可以是他们中的一员,体面的商业精英。
可这一切,都在我敲下那句楚柯被人诬陷出卖公司机密时,灰飞烟灭。
我心中堵得发慌,刚要说些什么,楚柯却蓦然眼眸一缩,垂下头哑声道:“走。”
我不明所以时,一道含着恶意的声音传来。
“哟,楚柯,出狱了怎么也不跟兄弟说一声!”